在死寂了不知多少紀元的眼神注視下,李動將那粒包裹著一個春天的種子,按進了龜裂的土地。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沒有法則碰撞的光汙染。
那個動作,輕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可就在種子沒入土壤的下一個千分之一秒。
“哢。”
一聲微弱到幾乎不可聞的碎裂聲,從李動指尖下的土地傳來。
不是乾土的崩裂,那聲音更像……蛋殼破了。
老村長渾濁的眼球猛地一縮,他拄著木杖的手臂繃緊,乾枯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聽見了。
緊接著。
“哢嚓……哢嚓嚓……”
聲音不再是獨奏,而是交響!
以李動的手指為中心,蛛網般的裂紋不再是死氣沉沉的傷疤,它們開始蠕動,閉合!
那片被詛咒了萬古,連石頭都風化成沙的土地,竟然在……呼吸!
一呼一吸間,肉眼可見的,土黃色的地麵,顏色正在變深,從絕望的死灰,轉向一種蘊含著水分的……深褐色!
“土……土活了?”
一個村民發出了夢囈般的顫音,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揉了揉,再睜開時,眼前的景象更加顛覆他的認知。
濕潤的土地中央,一抹綠意,無比蠻橫,無比霸道地頂開了土層!
那不是柔弱的嫩芽。
那是一聲對這片【貧瘠】世界的宣戰!
它破土的瞬間,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混雜著青草與泥土的芬芳,炸裂開來!
這股味道,對於早已習慣了腐朽與塵土的村民們,不啻於最猛烈的毒藥,直衝天靈蓋!
“啊——”
那個坐在門檻上,眼神空洞的婦人,猛地捂住了鼻子,渾身劇烈顫抖。兩行渾濁的淚水,毫無征兆地從她乾涸的眼眶裡滾落,在她布滿灰塵的臉上,衝刷出兩道清晰的溝壑。
她哭了。
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她那被【絕望】浸透的靈魂,聞到了本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氣味。
那是“希望”的味道。
所有人都僵住了,他們看著那抹綠色,以一種完全違背常理的速度,瘋狂向上抽長!
一寸,三寸,一尺!
葉片舒展,莖稈拔高,那不是生長,那是一場生命的暴動!
幾個呼吸的功夫,一株翠綠的、他們從未見過的植物,就在他們眼前長成,舒展著精神抖擻的葉片,仿佛在嘲笑這片天地間那病態的灰白。
“神……神跡……”
老村長的木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那佝僂了一輩子的腰,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不是跪拜李動。
他是跪拜眼前這顛覆了他畢生認知的、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噗通!”
“噗通通!”
一個,兩個……村口所有能動彈的村民,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接二連三地跪倒在地。
他們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是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淚水決堤,將塵封了無數代人的悲愴與茫然,儘數宣泄。
那個在塵土裡摔倒也不會哭的孩子,此刻瞪圓了眼睛,小手死死攥著母親的破爛衣角,小嘴張成了“o”型。
墨塵也被這股磅礴的生命力衝刷得心神激蕩。
他手中的畫筆在嗡鳴,在渴望!
他沒有猶豫,筆尖蘸著虛空中凝聚的色彩,以最原始、最奔放的筆觸,將這“一點生機綠”狠狠砸在畫卷的“萬古死灰黃”之上!
當那一筆落下,畫卷中的綠意,竟與現實中的植株交相輝映,一股喚醒希望的“變量”,隨著微風,吹向了整個村落。
李動站起身,沒有看跪倒一片的村民。
他隻是抬手,對著那株植物的上方,虛虛一按。
【調律】!【反吞噬】!
他能感覺到,這片土地深處,那陰魂不散的【貧瘠】法則正在瘋狂反撲,企圖扼殺這株“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