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這天,時知渺做了一台很複雜的主動脈大血管手術。
該手術需要在深低溫停循環下進行,每一步操作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對主刀醫生的技術和團隊配合要求極高。
手術持續整整六個小時,好在最後成功了,當她走出手術室,窗外已經華燈初上。
她一邊揉著酸痛的脖頸,一邊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小護士從門外探進來一個腦袋,笑嘻嘻地說:“時醫生,徐總來接你啦,就在樓下,已經等了很久了~”
時知渺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收拾完東西,徑直走向電梯間,然後按下了——負一層。
她沒有從醫院正門離開,不想遇到徐斯禮。
她甚至懶得猜他來找她乾什麼?
周吳律師退回她的律師費,整個宙宇律所都不敢接她的離婚案,她知道,是徐家的名頭太大,無人敢得罪太子爺。
沒關係,她再找彆的律師就是。
她不信朗朗乾坤,沒有一個不畏強權的律師。
·
阮聽竹當時也還在辦公室,聽見護士的話,忍不住走到窗邊,望向樓下。
昏黃的路燈下,男人微垂著眼站在那裡。
他沒有看手機,或者做彆的事,就那樣靜靜地候著。
因為幾場大雨,倒春寒,北城又冷起來,他穿了一件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身姿玉立,即便是在人來人往的醫院大門,也自有一股矜貴卓然的氣度。
阮聽竹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恍惚間像是回到了高中時代。
那時的徐斯禮,是北城一中當之無愧的風雲人物,無論走到哪裡,身邊都是花紅柳綠,她也是花了很多心思才進入他的社交圈,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邊。
但也隻是僅此而已。
那天大家在一起玩,不知道聊到了什麼話題,忽然起哄讓她和徐斯禮今天正式在一起。
她當時心跳加速,滿懷期待地看向他——徐斯禮懶洋洋地靠著椅背打遊戲,眼皮都沒抬一下,好像壓根沒聽見這些喧囂。
……如果他真是沒聽見,那就好了。
然而並不是。
教室門口忽然響起一道清清淡淡的女聲:“徐斯禮。”
那聲音明明不大,卻讓少年一下子抬起頭,那雙疏離倦怠的桃花眼,瞬間就有了神采,像夜空中驟然點亮的星子。
他沒看任何人,迅速收起手機,丟下一句“走了”,便大步流星地走向門口那道纖細的身影。
阮聽竹當時愣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那個叫走他的女生。
看個頭,好像是初中部的,身形纖細,一板一眼地穿著校服,頭發也是簡單地紮成一根馬尾,沒有任何裝飾,連橡皮筋都是黑色的。
素麵朝天,但皮膚白皙,眉眼間有一種很特彆的氣質。
徐斯禮走到她跟前,很自然地接過她肩上的書包,微微彎下腰,跟她說什麼。
平時總是被彆人捧著、敬著、哄著的大少爺,對她卻有幾分賣乖的意思。
有打球路過的男生調侃:“徐斯禮,你妹來抓你回家啦?”
徐斯禮耷拉著眼皮說:“滾蛋。”
阮聽竹當時聽到“妹妹”這個稱呼,還鬆了口氣,想著妹妹嘛,那確實不一樣,特彆一點也正常。
可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後站在他身邊的,成為他妻子的,就是這個“妹妹”。
阮聽竹收回目光,指尖微微蜷起,窗玻璃映出她複雜難辨的神情。
……
時知渺從醫院的地下停車場離開,回到陳紓禾的家。
剛走近單元樓,她的腳步就猛地頓住。
屋簷下的陰影裡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察覺到她來了,他便抬起頭。
聲控燈隨著他的動作亮起來,他清俊的麵容在光影下顯得有些蒼白,唇色也有些淡,唯獨那雙桃花眼,一如既往的明豔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