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隻矯健的信鴿便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麵前的石桌上。
陳鋒認得這信鴿,是葉擎蒼府上的。他心中一動,解下信筒,取出裡麵的信紙。信是葉擎蒼親筆所書,字跡蒼勁有力,內容卻很簡單:新村址已定,屋舍田畝皆已備妥,隨時可以遷徙。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鄉親們的事有了著落,他也能了無牽掛地啟程,去那風雲彙聚的京城看一看了。
隻是……信中並未提及葉青鸞。算起來,自上次冀州城一彆,也有段時日了。那丫頭明明說好了得空要來村裡看看,卻不知為何,突然就沒了音信。陳鋒搖了搖頭,將這絲疑惑甩出腦海,女孩子家的心思,還是不去深究為好。
他站起身,對林月顏道:“月顏,走,去一趟王爺爺家。”
老村長家,此刻正聚著不少村裡的老人,商議著明日豆腐工坊的事。見陳鋒進來,眾人紛紛起身打招呼。
“鋒哥兒來了!”
老村長將信紙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眼睛裡瞬間迸發出精光。他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來,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好!好啊!侯爺仁義!鋒哥兒,你……你真是我們清河村的貴人!”
消息像是長了翅膀,到了晚上,家家戶戶都得到了消息。
整個村子都沸騰了。喜悅、激動、對未來的憧憬,還有對故土的一絲不舍,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這個寧靜的夏夜變得格外喧囂。
次日清晨,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清河村便已忙碌起來。
家家戶戶都行動起來,鍋碗瓢盆、桌椅板凳、箱籠被褥,所有家當都被搬到了屋外。孩子們興奮地在人群中穿梭嬉鬨,大人們則一邊高聲吆喝著,一邊手忙腳亂地收拾著。
日頭剛從東山冒出個頭,村口便傳來一陣整齊的馬蹄聲。
一支數十人的隊伍出現在村口,為首一人,身形挺拔,麵容堅毅,正是鎮北侯麾下的都尉葉林。他們身後,還跟著十幾輛馬車和和驢車。
葉林翻身下馬,對迎上來的陳鋒抱拳:“陳公子,奉侯爺之命,前來協助搬遷。”
“葉都尉!”陳鋒早已等候在村口,見狀立刻迎了上去,“彆來無恙!今日之事,要辛苦諸位兄弟了。”
葉林點頭,臉上依舊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陳公子客氣,職責所在。”
他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一揮手,身後的親衛便立刻散開,兩人一組,開始有條不紊地幫助村民們搬運家當。這些軍中漢子,個個力氣不小,尋常村民要兩三個人才能抬動的櫃子,他們一人便能輕鬆扛起,引得村民們陣陣驚歎。
“嘿!老趙頭,你這破風箱還帶著呢?新地方侯爺都給備好了新的!”一個親衛笑著打趣正小心翼翼往車上搬一個舊風箱的老農。
“你懂啥!用了半輩子,順手!”老趙頭辯解道。
“就是,劉嬸子,你連那半壇子醃鹹菜都舍不得扔啊?”另一個親衛指著車上一個黑乎乎的壇子。
“敗家玩意兒!這鹹菜下飯香著呢!”劉嬸子護食似的把壇子往裡推了推。眾人哄笑,衝淡了離彆的愁緒。
正熱鬨間,村口又傳來一陣騷動。幾輛裝飾明顯考究許多的馬車,也駛了進來。當先一輛馬車上,錢福笑嗬嗬地跳下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朝陳鋒這邊張望。
“錢掌櫃?您怎麼來了?”陳鋒著實吃了一驚。昨日他不過是例行公事般傳信告知搬遷新址,以免供貨中斷,萬沒想到對方會親自帶人馬來幫忙。
錢福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塵,胖臉上堆滿笑容,小眼睛眯成縫:“陳公子!咱們是緊密合作的夥伴不是?早一日幫貴村安頓下來,工坊就能早一日恢複生產!不然,我那聚賢樓的招牌菜可就要斷供嘍,客人們還不把我這聚賢樓給拆嘍?”
陳鋒心頭一熱,鄭重抱拳:“錢掌櫃高義!陳鋒代清河村父老,多謝了!”
“好說,好說!”錢福擺了擺手,立刻轉身對自己帶來的夥計們吆喝起來,“都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去搭把手!手腳都麻利點,彆讓侯府的軍爺們看扁了!”
聚賢樓的夥計們雖然不如鎮北侯府的親衛那般孔武有力,但常年迎來送往,個個都是眼明手快的機靈人。他們一加入,整個搬遷的效率又提高了不少。
搬家的過程中,也鬨出了不少趣事。
喬大娘家為了她那口用了二十年的大鐵鍋該不該扔,跟自家男人喬大吵得不可開交,唾沫星子橫飛,引得半個村子的人圍觀。
最後還是錢福手下一個姓李的管事,巧舌如簧,連哄帶勸,說這鍋是喬大娘勤儉持家的象征,到了新地方也得供起來,這才把喬大娘哄得眉開眼笑,寶貝似的將那口黑漆漆的鐵鍋抱上了車。
還有關小雨家那隻養了三年的大公雞,平日裡威風凜凜,今日卻不知怎麼受了驚,撲棱著翅膀就是不肯進籠子,在院子裡上躥下跳,惹得雞飛狗跳。
最後還是一個平日裡沉默寡言的軍爺,不知從哪兒學來的法子,學了幾聲母雞叫,那大公雞竟真的乖乖地湊了過去,被他一把就抓住了脖子,引得眾人一陣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