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興的,莫過於林月顏。
每日裡,她都會掀開車簾,好奇地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看那連綿的田野,看那古樸的村落,看那路上形形色色的行人。這一切,對從小到大都隻生活在清河村的她來說,都是那麼的新奇。
而最百無聊賴的,則非葉承莫屬。
“唉……”
這已經是他今天上午,第十八次發出長長的歎息了。
他無精打采地坐在車轅上,手裡百無聊賴地甩著馬鞭,連吆喝都懶得吆喝一聲。
“大哥,”他有氣無力地朝車廂裡喊道,“這都走了快半個月了,怎麼連個打劫的都碰不到?那個什麼‘一陣風’,不會是讓風給刮跑了吧?”
車廂裡,傳來陳鋒無奈的笑聲:“三弟,沒遇到匪寇,不是好事嗎?怎麼聽你這口氣,還挺失望的?”
“那可不!”葉承立刻來了精神,坐直了身體,“我這刀,都快憋出鏽來了!本以為能碰上什麼厲害角色,好好打上一場,過過手癮。結果呢?天天就是趕路,趕路,趕路!骨頭都快坐散架了!”
陳鋒掀開車簾,看著他那副“高手寂寞”的模樣,哭笑不得:“行了,彆抱怨了。太平無事,才是我們此行最大的福氣。真要是碰上了,有你忙的。”
“我倒是想忙活忙活啊!”葉承撇撇嘴,小聲嘀咕道。
天氣越發酷熱難當。原本初夏的燥熱,在進入六月後,迅速演變成了盛夏的灼烤。天空像一塊燒得通紅的鐵板,沒有一絲雲彩。
官道兩旁的樹木葉子都被曬得蔫蔫地卷曲起來,無精打采。土地乾裂,一腳踩下去,浮土能沒過腳踝。蟬鳴聲嘶力竭,更添煩躁。
葉承徹底蔫了。他像條脫水的魚一樣癱在車轅的陰涼處,連揮鞭趕蒼蠅的力氣都小了。他苦著臉對車廂裡抱怨:“大哥,嫂子,這鬼天氣,彆說‘一陣風’了,我看連風婆婆都被熱暈過去了!咱們這一路,除了熱,還是熱,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早知道這麼無趣,我還不如留在冀州跟爹練功呢……”
“這‘一陣風’,我看就是個‘一陣屁’,吹得響,沒後勁!”
“三弟,莫要鬆懈。”陳鋒掀開簾子,開口說道,“匪寇不來,或許是忌憚我們的旗號與護衛。但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天氣酷熱難當,人困馬乏,更要警惕。”
“知道了,大哥……”葉承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心裡卻嘀咕,再這麼下去,自己怕是要先中暑了。
就在陳鋒一行渡過黃河,向徐州進發的同時,冀州城,鎮北侯府的書房內……
葉擎蒼魁梧的身軀陷在寬大的木椅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麵。他麵前的書案上,並排放著兩封來自陳鋒的書信。
兩封信的內容,都指向同一個人——鄴城通判孫承業,以及他那不成器的兒子孫銘。
“好一個孫通判!養的好兒子!”葉擎蒼拿起第二封信,目光落在陳鋒對孫銘在驛站跋扈行徑的描述。
“侯爺,”書房陰影處,一個穿著普通文士衫、麵容平凡的中年人無聲無息地出現,正是侯府負責情報的管事,“查清楚了。孫承業,鄴城通判,任上七年。其子孫銘,是當地有名的紈絝,欺男霸女,劣跡斑斑。孫承業對其極為溺愛縱容,多次利用職權為其遮掩罪行,甚至動用府衙差役為其助威。”
他遞上一份厚厚的卷宗:“孫承業本人,貪鄙成性。鄴城常平倉,賬麵存糧與實際庫存相差甚巨,至少有五萬石虧空。經手糧草轉運,克扣、以次充好更是常事。收受商賈賄賂,為其大開方便之門,數額巨大。其名下,在鄴城及周邊,有良田千畝,商鋪十餘間,來源皆不明。此外,其與地方豪強、甚至一些名聲不佳的江湖人物,也有不清不楚的往來。證據確鑿。”
葉擎蒼翻看著卷宗,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這些蛀蟲,啃食的是大乾的根基,更是他鎮守的北疆的命脈!糧草虧空,戰時就是致命的軟肋!
“好!好一個孫承業!”葉擎蒼將手中的罪證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怒極反笑,“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將卷宗合上:“證據收好。本侯倒要看看,這位孫通判,還能逍遙到幾時!”
幾日後,冀州刺史府。
嚴檜端坐在書案後,慢條斯理地品著香茗。他麵前,恭敬地站著鄴城通判孫承業。
孫承業臉上堆著謙卑的笑容,額角卻隱有汗跡。他今日來,正是為了打點關係,想效仿武邑縣令周監生,求嚴檜將他調往富庶安穩的南方。
“嚴大人,”孫承業小心翼翼地奉上一個不起眼的錦盒,輕輕推到書案一角,“下官在鄴城多年,深感北地苦寒,且近年來邊境不寧,匪患時有發生,實在憂心家小安危。下官鬥膽,懇請大人念在下官多年勤勉,略施援手,將下官調往江南任一閒職,也好安度餘年。些許心意,不成敬意,還望大人笑納。”
嚴檜眼皮都沒抬一下,隻輕輕撥弄著茶盞蓋子,發出清脆的聲響:“哦?孫大人想調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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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孫承業連忙躬身,“江南富庶,氣候宜人,也更安穩些。下官……實在是心力交瘁了。”
“心力交瘁?”嚴檜放下茶盞,終於抬起眼,目光平靜無波,卻讓孫承業心頭猛地一跳。“本官怎麼聽說,孫大人在鄴城,可是如魚得水,威風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