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沉默地看著這一切。這些流民,顯然是從更北、更窮困的地方逃難過來的,試圖穿越這山坳小路,去往傳說中富庶的南方,卻倒在了半途。
“李叔,把咱們車上帶的乾糧,分出一半來。還有水囊。”陳鋒的聲音有些低沉。
“公子,這…”李山有些猶豫。他們的乾糧數量有限,分給這些流民,杯水車薪。
“分!”陳鋒的強硬道,“能救一個是一個,咱們不夠還可以路上補充。”
赤羽衛們默默執行命令。他們拿出儲存的硬麵餅、肉乾,還有水囊,分發給那些還能動彈的流民。
拿到食物的流民,如同餓狼般往嘴裡塞,噎得直翻白眼也顧不上。
那老漢拿到一塊餅,千恩萬謝,卻沒有立刻吃,而是哆哆嗦嗦地掰開,塞進旁邊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年嘴裡,用水一點點潤進去。
陳鋒走到老漢身邊蹲下:“老丈,你們從何處來?為何流落至此?”
老漢渾濁的眼睛裡湧出淚水:“回…回貴人話…小老兒是聊城人…去年大旱,顆粒無收…今年開春又鬨蝗蟲…實在活不下去了…聽說徐州那邊年景好,官府還施粥…就…就帶著鄉親們逃荒…沒想到…還沒走出衛輝府…就…”他哽咽著說不下去。
“聊城…”陳鋒眉頭緊鎖。聊城府在冀州東南,與中原接壤,並非最貧瘠之地,竟也到了如此地步?他看向李山,李山微微搖頭,示意此地不宜久留。
陳鋒站起身,對老漢道:“老丈,此地非久留之地。我們還要趕路,這點食物和水,你們省著點用。若能走動,儘快離開這山坳,往南去吧。”
老漢連連磕頭:“謝貴人救命之恩!謝貴人!”
陳鋒翻身上馬,心情沉重地返回車隊。葉承和林月顏得知情況,也沉默不語。分發食物後,隊伍繼續前行。那些流民感激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穿過小路,重新回到官道,氣氛依舊壓抑。葉承忍不住道:“大哥,朝廷…朝廷就不管管嗎?那麼多百姓…”
陳鋒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田野,聲音平淡卻帶著冷意:“管?怎麼管?賦稅照收,徭役照派,層層盤剝下來,落到百姓嘴裡的,能有幾粒米?天災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
林月顏輕輕歎了口氣,握住陳鋒的手。
數日後,車隊行至一處名為“杏花坳”的地方。
此處地勢頗為奇特,官道從兩座小山之間穿過,形成一個天然的隘口。道路兩旁,杏樹成林,雖然早已過了花期,但那茂密的枝葉,依舊形成了一片濃密的綠蔭,將夏日的炎熱,都隔絕了不少。
“大哥,這地方不錯啊,涼快!”葉承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咱們在這兒歇歇腳,吃點乾糧再走吧?”
陳鋒掀開車簾,看了看天色,也覺得有些乏了,便點頭道:“好。讓大家下馬休息,喝口水。”
李山立刻傳令下去,車隊緩緩停在了路旁的樹蔭下。
赤羽衛們訓練有素,立刻分工合作。一部分人解開馬匹的嚼子,牽到一旁飲水吃料;一部分人則拿出水囊和乾糧,分發給眾人;還有幾人,則不動聲色地散開,占據了隘口兩側的高地,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陳鋒扶著林月顏下了車。
林月顏在車裡坐久了,也覺得有些氣悶。她走到一棵杏樹下,看著那滿樹的綠葉,輕聲道:“夫君,你說,若是春天來這裡,那滿山遍野的杏花,該有多美啊。”
陳鋒走到她身邊,笑道:“等以後咱們‘退隱江湖’了,我為你種下一片杏花林。到時候,咱們就在這杏花林裡住下,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好啊。”林月顏甜甜一笑。
就在這時,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順著風,從隘口的另一頭傳了過來。
那哭聲,淒厲而絕望,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在無助地哀鳴。
“什麼聲音?”陳鋒眉頭一皺。
李山也聽到了,他打了個手勢,立刻有兩名赤羽衛,悄無聲息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摸了過去。
不一會兒,那兩名赤羽衛便回來了,其中一人,懷裡還抱著一個渾身是血、已經昏迷過去的小女孩。
“公子,”那赤羽衛沉聲道,“前方裡許,發現一輛側翻的馬車,車夫和護衛都死了,看傷口,是被利刃所殺。我們在草叢裡,發現了這個孩子。”
陳鋒心中一凜,立刻上前查看。
那是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穿著一身雖然沾滿血汙、但依舊能看出質地不凡的錦緞衣裳。她臉色慘白,嘴唇乾裂,額頭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
林月顏驚呼一聲,連忙從懷裡掏出葉青鸞送的藥箱,取出傷藥和乾淨的布巾,小心翼翼地為小女孩處理傷口。
“還有氣,隻是失血過多,加上驚嚇過度,才昏過去了。”林月顏檢查了一下,鬆了口氣。
“李山,”陳鋒的臉色沉了下來,“帶幾個人,跟我過去看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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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鋒留下十人保護林月顏和車隊,自己則帶著李山和另外八名赤羽衛,朝著事發地點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