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走到窗邊,推開窗戶。驛站外,點點燈火在夜色中閃爍,遠處隱約傳來市井的喧囂。這裡是徐州,富庶的南方,離那座風雲彙聚的金陵城,不遠了。
然而,回想著沿途所見那赤地千裡的慘狀,再對比這驛站內的安逸和即將到來的京城繁華,陳鋒心中並無多少即將抵達目的地的輕鬆,反而像壓上了一座大山。
天災肆虐,流民遍地,邊患未平,朝堂傾軋……這大乾的天下,遠非他之前想象的那麼簡單。
他回頭,看到林月顏溫柔而帶著一絲憂慮的目光,看到葉承沒心沒肺地喝著酸梅湯,看到李山等人沉穩如山的守護。
前路,注定不會平靜。但無論如何,金陵,他必須去。
“月顏,”陳鋒輕聲道,聲音在夏夜中顯得格外清晰,“明日,我們就要踏入真正的江南地界了。離金陵,不遠了。”
林月顏走到他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夫君在哪,月顏就在哪。”
葉承放下碗,抹了把嘴,眼中重新燃起鬥誌:“大哥,嫂子,放心吧!管他金陵是龍潭還是虎穴,有咱們在,還有咱叔撐腰,怕他個鳥!早點睡,養足精神,明天好趕路!”
他顯然把金陵當成了下一個可能“有趣”的地方。
陳鋒看著妻子和兄弟,心中的沉重被一股暖流衝淡了些許。
次日,車隊行至徐州城外。
“終於到了!”葉承歡呼一聲,連日來的燥熱和無聊仿佛一掃而空,“可算能找個像樣的地方歇歇腳,洗個痛快澡了!這身上都快餿了!”
陳鋒臉上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一個多月的長途跋涉,小心戒備,雖無驚險,卻也身心俱疲。抵達徐州,意味著距離最終的目的地金陵,又近了一大步。
“走吧,進城。”陳鋒下令。
車隊再次啟程,向著那座在熱浪中巍然矗立的雄城駛去。越靠近城池,官道上的車馬行人便越多,顯出與冀州和中原腹地截然不同的繁華景象。
高大的城門下,行人商旅絡繹不絕。守門的兵丁穿著整齊的號衣,雖然也熱得滿臉是汗,但檢查通關文牒時還算儘職。
當李山出示蓋有鎮北侯印鑒的驛券和通關文書時,兵丁的臉色立刻變得恭敬無比,仔細查驗後,便揮手放行,甚至沒有過多盤問隨行的赤羽衛。
穿過幽深的城門洞,一股更為喧囂熱鬨的氣息撲麵而來。
“我的乖乖!”他坐在車轅上,瞪大了眼睛,四處張望,“大哥!這……這裡就是徐州城嗎?比咱們冀州城,可熱鬨太多了!”
街道兩旁,商鋪林立,酒樓、茶館、當鋪、綢緞莊……應有儘有。街上行人如織,車水馬龍,一片喧囂繁華。
便是見多識廣的李山和赤羽衛們,眼中也流露出幾分新奇。冀州是邊鎮,肅殺之氣更濃。而徐州作為中原通衢,南北交彙之地,這份富庶與喧囂,是截然不同的風貌。
陳鋒也掀開車簾,看著這繁華的景象,心中也是暗暗點頭。林月顏也忍不住掀開車簾一角,好奇地打量著外麵熱鬨的景象。
陳鋒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卻並無多少波瀾。眼前的繁華,反而讓他想起了沿途所見的流民,想起了冀州邊境的緊張,想起了京城那未知的龍潭虎穴。這份繁華之下,是否也隱藏著暗流?
“李叔,找一家清靜些、可靠些的客棧落腳。”陳鋒放下車簾,吩咐道,“趕了這麼久的路,讓大家好好休整兩日。”
“是,公子。”李山應道,目光銳利地掃視著街道兩旁的招牌。
後麵載貨的馬車上,徐夫人掀開車簾,看著那熱鬨的街市,眼中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終於……終於到了。”
她帶著鶯兒,下了馬車,對著陳鋒,再次行了大禮。
“公子,大恩不言謝!此去經年,不知何日才能再見。這是妾身的一點心意,還望公子……務必收下。”
她將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遞到了陳鋒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