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務必嚴格!”陳鋒語氣斬釘截鐵,“並且當貫穿始終!月考考理論、單兵技能;季考考沙盤推演、小隊對抗;學年大考考綜合實戰演練。實行淘汰製,連續不合格者,堅決退學!”
“畢業之時,則舉行大比!由陛下您親自主持,或委派重臣主考!文武百官皆可觀摩!大比前三甲者,可由陛下親自授予官職,破格提拔!其餘合格者,則根據其在校成績與專長,分配至全軍各衛所,授予相應實職!”
“除此之外,臣懇請陛下,配套修訂《軍功爵賞條例》!將講武堂優異的畢業成績,視同軍功,可累積升遷!同時,為每一名學員建立詳細檔案,記錄其在校表現及入營後功過,軍中提拔時,講武堂優等生,優先擢升!”
蕭景貞聽得眼中異彩連連,手指無意識地在禦案上敲擊著。忽然他問道:“錢糧器械何來?朝野阻力,尤其是那些既得利益者,你又如何應對?”
這才是真正的難題。陳鋒早有準備:“初期試點,規模宜小。錢糧器械,可充分利用玄武衛現有資源,節省開支。若有不敷,懇請陛下以內帑或令戶部撥付少量專項款項,足矣。至於阻力……”
“最大阻力,必來自那些靠祖蔭、靠關係上位的勳貴子弟及其家族,還有那些抱殘守缺、認為武人無需學問的腐儒!”
“應對之策有四:其一,亦是根本,需陛下乾綱獨斷,堅定支持!以玄武衛試點之成功實效,說服朝堂!其二,分化拉攏。對部分尚屬務實、關心國事的勳貴,可承諾其子弟經嚴格考核後,可優先入學講武堂,將來同樣有實職前程,以此爭取部分支持,減少對立。其三,以事實說話!用講武堂學員在軍演或小規模實戰剿匪中的優異表現,堵住悠悠眾口!其四,引導民間輿論。宣揚‘強軍衛國,匹夫有責’,激發民間尚武之風,使講武堂得民心所向!”
“如此一來,便形成了一個完整的人才培養與晉升閉環!從選拔、培養,到考核、任用,皆有章可循!講武堂出來的軍官,既有理論,又有實戰,忠於陛下,忠於大乾!不出十年,我大乾軍隊之麵貌,必將煥然一新!屆時,何愁北元不滅?何愁故土不複?”
陳鋒一番話說完,整個禦書房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蕭景貞閉著眼睛,靠在龍椅上,手指在禦案上輕輕地敲擊著,發出富有節奏的聲響。他的腦海中,正進行著天人交戰。
“講武堂”的構想,無疑是完美的,是足以改變大乾國運的驚天之策!他甚至可以預見,若此策能夠成功推行,大乾必將迎來一次軍事上的偉大複興!
但是……
正如陳鋒所言,此策的阻力,也同樣是巨大的!
這等於是在從根本上,動搖了維係大乾數百年的世家門閥與軍中勳貴的根基!將選拔將領的權力,從他們手中,收歸到皇權之下!
這必然會引起他們瘋狂的反撲!屆時,整個朝堂,恐怕都會因此而天翻地覆!他這個皇帝,還能坐得穩嗎?
良久,蕭景貞才緩緩睜開眼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此策……甚好!高屋建瓴,切中時弊,乃百年強軍之基!然……”他看著陳鋒,眼神複雜,“朕……心甚慰!”
“然……”他話鋒陡然一轉,語氣變得沉重,“此策太過超前,亦太過……急切!牽一發而動全身!它所觸及的,是維係我大乾數百年的根基!是將門勳貴賴以存續的根本!”
“在朕沒有做好萬全準備之前,今日你所言講武堂之具體章程,尤其是考核晉升與軍功掛鉤、打破世襲門閥之核心,出你之口,入朕之耳。暫不可對第三人提及!秦元那邊,朕會親自交代。你,明白嗎?”
陳鋒心中一凜,明白皇帝雖然心動,但顧慮重重。他躬身道:“臣,遵旨。”
蕭景貞神色稍緩,話題忽然一轉:“講武堂事,需暗中籌備,徐徐圖之。眼下,你還有一關要過——今歲會試。你手持求賢令,按製可免縣試、鄉試等等,直入會試。朕思慮再三,決意讓你參加今年八月的北闈會試。”
“會試?”陳鋒疑惑,“可會試不是在春天嗎?”
“……”蕭景貞有些意味深長地看著陳鋒,“陳鋒,有時候,朕真的懷疑你是不是大乾之人!”
他歎了口氣,告訴陳鋒:“我大乾和前朝不同,自太祖以來,實行南北榜,會試也就有南北兩場。南闈會試和前朝一樣在春天,而北闈會試則在八月。”
陳鋒汗顏,這他還真不知道,告罪之後,又有個疑惑:“陛下,臣鬥膽還有一問。既有求賢令,為何還需經會試一關?若由陛下親自考校……”
話未說完,就被皇帝沒好氣地打斷了:“你當朕是鐵打的不成?”蕭景貞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然後揉了揉眉心,竟露出一絲無奈,“這求賢令,五品以上官員三年一發,品級越高,能發者越多。放眼大乾,夠資格發令的官員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每年持令入京的所謂‘賢才’,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若個個都要朕親自考校,朕還要不要處理朝政了?豈不是要活活累死在龍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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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鋒這才恍然,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倒是忘了,這求賢令雖然有特殊權限,卻並非稀世珍寶,而是有一定“配額”的。
蕭景貞看著他那副窘迫的模樣,忍不住笑罵道:“你這小子!朕讓你參加會試,也是為了你好!朝中那些老頑固,最重出身科舉。你若沒有一個正兒八經的功名在身,即便朕破格提拔了你,哪怕官居一品,在那些老頑固眼中,依舊是‘幸進之臣’,是走了捷徑的‘雜流’!他們明裡暗裡,必會排擠你,孤立你,處處與你為難!讓你寸步難行!”
他身體微微前傾,語重心長:“但若你通過會試,取得‘貢士’功名,再經殿試,便是堂堂正正的‘天子門生’!有了這層身份,你便名正言順,旁人再難置喙。再推行新政,旁人便難再以出身攻訐於你!此乃在朝堂立足之基,推行新政之盾!你,可明白了?”
陳鋒心頭一震,徹底明白了皇帝的良苦用心。這不就是後世的學曆歧視和職場排擠嗎?沒個過硬文憑,連站隊的資格都沒有!他鄭重一揖:“陛下深謀遠慮,臣……茅塞頓開!謝陛下成全!”
“隻是……若錯過三年一度的正科,豈非要等許久?”
“那倒不必。”蕭景貞解釋道,“有‘特設會試’之例。禮部可為持令者,單獨組織一場小考。然此類考試規模小,非正途,考中者依舊會被視為‘雜流’,難入主流之眼。所以,朕還是希望你去闖一闖正科。南闈春試已過,今秋八月,北闈開考,距今尚有兩月。時間雖緊,以你之才,朕相信足以應對。”
他頓了頓,補充道:“吏部陸侍郎熟知典章製度,你可多向他請教。所需備考書籍,列個單子,朕讓內務給你送去。”
陳鋒心中稍定,兩個月,足夠了:“臣謝陛下隆恩!必當竭儘全力,不負聖望!”
蕭景貞從禦案一側拿起一份密封的卷宗,遞給陳鋒:“拿著。此乃近十年北闈會試的策論方向、曆任主考官之偏好,以及一些需格外留意的典章製度要點。回去細細研讀,有的放矢。記住,會試不僅考經義文章,更考時務策論!你胸有丘壑,見識卓絕,此乃你所長。”
這不就是作弊開掛嗎?皇帝親自開小灶送備考資料?
陳鋒心頭一熱,這掛開得真爽!他雙手接過那沉甸甸的卷宗,如同接過一份厚重的期望:“臣,叩謝陛下天恩!必當竭儘全力,不負聖望!”
蕭景貞走到窗邊,望著宮牆外的天空,語氣深沉:“陳鋒,朕對你寄予厚望。講武堂是強軍之刃,而科舉功名,則是你在朝堂立足之基,亦是推行新政之盾。望你善加把握。”
他似乎有些疲憊,揮了揮手:“去吧。好好準備會試,莫要辜負了朕,也莫要辜負了秦元對你的一片苦心。”
“臣,告退。定不負陛下重托!”陳鋒深深一揖,捧著那份密卷,緩緩退出了禦書房。
懷揣著皇帝親賜的“寶典”,陳鋒在引路太監的陪同下,沿著來時的宮道向外走去。心中五味雜陳:有被帝王信任重用的振奮,有對講武堂所蘊含的巨大風險與阻力的警惕,更有那沉甸甸壓在肩頭的會試重擔。
陳鋒一邊走一邊回想著剛才的對話,對皇帝的好感大增,還頗為感動。可突然,他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己乾啥對老皇帝這麼感激?他也沒為自己做什麼具體的事情,反而一直是自己在給皇帝出謀劃策,詳細講解計策,說得口乾舌燥,皇帝都沒給自己一杯熱茶喝!
他猛地醒悟,差點被老皇帝pua了!明明啥都沒做,卻讓臣子感動的要死要活,這就是權術嗎?陳鋒暗自歎息一聲,自己還是太嫩了啊!蕭景貞雖然年紀大了,但是幾十年的皇帝也不是白當的,這帝王權術可以說是融入了他的一言一行。
行至宮門附近,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就在他即將邁出那扇象征權力核心的朱紅大門時,後背忽然感到幾道目光黏了上來,帶著審視、探究,還有一絲冰冷的、不易察覺的惡意。如同暗處蟄伏的毒蛇。陳鋒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回頭,隻是下意識地將懷中那份密卷貼得更緊了些,不動聲色地加快了腳步,迅速消失在宮門之外。
這金陵城,這皇宮,當真是一座巨大的棋盤。而自己,已然身在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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