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與盧子瑜的失態和少數人的質疑相比,更多的,尤其是那些寒門士子中間,爆發出的是狂熱的、幾乎要將天掀翻的歡呼!
“會元是陳鋒!是我們寒門子弟!”
“英雄不問出處!陳兄壯哉!”
“哈哈哈!看那些世家子弟還有什麼話說!”
裴寬和趙景行被人群簇擁著,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充滿了震驚,隨即化為由衷的敬佩和一絲複雜的感慨。
趙景行對裴寬拱手,真心實意地道賀:“恭喜裴兄,高中探花!實至名歸!”
裴寬連忙還禮,臉上激動得通紅:“趙兄同喜!榜眼之位,更是了得!隻是……你我二人,終究還是不如陳兄啊!”他望向那高懸的黃榜最頂端的位置,語氣中滿是歎服。
趙景行也望向那個名字,苦笑著搖了搖頭:“是啊,不如,遠遠不如。當初在書院,還以為他隻是詩才敏捷,偶有急智……如今看來,是我等坐井觀天了。經義、策論、判牘,他竟是樣樣冠絕群倫!此番,我心服口服。”
兩人心中都清楚,若非之前徐文遠壓著他們,不讓他們參加競爭相對更激烈的南闈,而是讓他們沉澱積累,後又得遇陳鋒,在思想和見識上受到衝擊與啟發,他們恐怕也難以在本次北闈中取得如此佳績。心中對老師,對那位如今已一飛衝天的同窗,都充滿了感激。
……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在報喜官差的快馬和高亢的唱喏聲中,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了金陵城的每一個角落。
右相。
柳越正在書房中,悠閒地品著新進貢的雨前龍井,等著盧子瑜高中會元的好消息。
當管家連滾帶爬地衝進來,將結果稟報時,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啪”的一聲,他手中那隻價值百金的汝窯茶盞,失手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說什麼?會元是陳鋒?”
他震驚的,不是陳鋒的才華,對於陳鋒的才華他是有所領教的,他震驚的是這個結果背後,所代表的聖上的態度!
那份“驚世駭俗”、幾乎將滿朝文武都得罪光的策論,非但沒有被黜落,反而被擢為會元!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陛下不再是以前那個需要處處權衡、時常妥協的陛下了!這意味著,陛下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啟用陳鋒這把鋒利的刀,來斬斷朝堂上盤根錯節的利益鏈條!
“備車!去東宮!”他聲音乾澀地吩咐道
東宮。
太子蕭承稷得到消息時,正在臨摹一幅古畫。他手中的朱筆微微一頓,一滴紅色的顏料滴落在畫絹上,毀了一枝即將畫好的紅梅。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那點刺目的紅暈緩緩暈開,眼神深處,卻掠過一絲陰霾。
陳鋒的才華,他欣賞。
但陳鋒的那份策論,他仔細看過,太過激進,太過……危險。
那不僅僅是在挑戰世家豪強,更是在動搖許多依附於東宮的文官集團的利益根基。
他本以為,父皇會像以往處理那些過於激進的奏疏一樣,將其留中不發,或輕輕放下。卻萬萬沒想到,父皇竟如此高調地支持,甚至將其點為會元!
這頭他本想馴服收為己用的猛虎,如今爪牙之鋒利,已遠遠超出了他的掌控,甚至對他構成了某種潛在的威脅。
“好一個陳鋒……好一個會元……”太子放下筆,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但伺候在旁的宦官卻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感受到了那平靜下的暗流洶湧。
十四皇子府。
蕭承鋒得到消息後,先是一愣,隨即在演武場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狂笑!
“哈哈哈!好!好!好!孤就知道!孤就知道這小子不是池中之物!會元!好一個會元!這才是真本事,真豪傑!父皇聖明!父皇聖明啊!”
他用力拍著一旁寧佑的肩膀,興奮道:“快!備馬!不,備車!準備一份……不,準備十份厚禮!要最實在的!金銀綢緞,寶馬良弓!孤要親自去鎮北侯府,為我這兄弟,為我大乾的會元公道賀!哈哈哈!”
寧佑被他拍得齜牙咧嘴,臉上卻也帶著笑意。
鄭府。
書房內,鄭玄獨自一人,麵對著牆壁上自己剛剛寫下的“風雨欲來”四個大字,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