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又聽到了夫君那一次次堅決而無奈的否決。
“不可……此乃自斷臂膀,下下之策。”
“不可行……此計太過陰毒,非我所為。”
“不通……豈能因我一人,連累所有親近之人?”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門內,她的夫君,那個在外人麵前意氣風發、無所不能的男人,此刻正承受著何等巨大的焦灼、憤怒與無力。
最讓她肝腸寸斷的,是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夫君最後的決定。
她聽到他用一種疲憊而決絕的語氣說:“明日朝堂,我自會應對。”
以及那句如同遺言般的命令——
“若我明日被下獄或貶謫,還請關大哥不惜一切代價,護送月顏安全離開金陵……”
當聽到這裡時,林月顏再也支撐不住。
她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身體順著冰冷的廊柱,緩緩地,無力地滑坐到了地上。
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卻隻能在死死壓抑的嗚咽中,化作無聲的悲泣。
原來,這就是夫君麵臨的絕境。
原來,他為了保全自己,為了不辜負自己,已經做好了犧牲一切的準備。
犧牲他的前程。
犧牲他的抱負。
甚至……犧牲他自己的性命!
而這一切的根源,竟然隻是因為她。
因為他不願意辜負她這個結發之妻。
“夫君……”
她在心中無聲地呐喊,心,疼得仿佛要碎裂開來。
……
不知過了多久,書房的門開了。
林月顏聽到動靜,慌忙從地上爬起來,躲回了陰影裡。
她看到關無情走了出來,臉色凝重無比。
又過了一會兒,陳鋒才從書房裡走出來。
他抬頭看了一眼被烏雲遮蔽的月亮,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臉上滿是化不開的疲憊。
在陳鋒回到臥房之前,林月顏已經擦乾了眼淚,悄悄地回到了床上,側身躺下,假裝自己早已睡熟。
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失態,不想再給他增加任何一絲一毫的壓力。
吱呀一聲,門開了。
她能聽到夫君刻意放輕的腳步聲,能聽到他脫下外袍時衣料摩擦的聲響。
他吹熄了蠟燭,然後輕輕地上了床從身後將她攬入懷中。
當夫君那溫暖而熟悉的臂膀將她攬入懷中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疲憊,和他那深藏在心底,無法言說的不安。
他的呼吸,比平時要沉重許多。
林月顏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她的心,疼得快要無法呼吸。
她將臉埋在枕頭裡,任由新的淚水,無聲地浸濕了枕巾。
夫君,你可知,奴家這一生,最大的幸事,便是遇見了你。
從清河村那個絕望的夜晚,是你,如同天神下凡拯救了所有村民。
奴家曾以為,此生能為你紅袖添香,洗手作羹湯,看著你讀書,看著你歡笑,便是最大的滿足。
未曾想,你竟帶著奴家,一路從偏遠的小村,走到了這繁華的京城,看到了如此波瀾壯闊的風景。
可是,夫君,奴家是什麼身份?
奴家隻是一個家破人亡的罪臣之女,一個差點被賣入賭坊的蒲柳之姿。
而你,是天上的雄鷹,是大乾的狀元,是未來的國之棟梁!
那位昭陽公主,奴家雖未見過,卻也知道她是金枝玉葉,是陛下的掌上明珠。隻有她那樣的身份,才配得上你。
而奴家……奴家隻會是你高飛的翅膀上,最沉重的那副枷鎖。
你為奴家,不惜違逆皇上,不惜身陷囹圄,不惜前途儘毀。
這份情,這份義,奴家便是粉身碎骨,亦難報萬一。
可是夫君,奴家不要你為了我,折斷自己的翅膀!
奴家不要你為了我,從雲端跌落塵埃!
奴家要看到的,是你在朝堂之上指點江山,是在沙場之上激揚文字,是實現你胸中那富國強兵的偉大抱負!
既然,奴家是你的負累。
既然,這正妻之位,是你的枷鎖。
那麼,便讓奴家,親手斬斷這根繩索,親手解開這副枷鎖吧。
公主為妻,奴家為妾,又有何妨?
隻要……隻要夫君的心裡,還留有奴家一寸之地,奴家便心滿意足了。
夫君,對不起。
請讓奴家任性一次吧。
夜,越來越深。
身後的陳鋒,在極度的疲憊之中終於沉沉睡去,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
林月顏緩緩地,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在黑暗中,她癡癡地望著夫君熟睡的輪廓,那張平日裡總是帶著自信笑容的臉,此刻在睡夢中,也依舊緊鎖著眉頭。
她輕輕地從他的臂彎中挪出,支起身子,在夫君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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