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
巨大的蟠龍金柱支撐著高聳的穹頂,琉璃瓦在晨曦的微光中閃爍著冰冷的色澤。殿內,數百盞宮燈將每一個角落都照得纖毫畢現,空氣中彌漫著龍涎香那特有的、沉靜而威嚴的氣息。
乾帝蕭景貞高踞於九龍金漆寶座之上,頭戴十二旒冕冠,身著玄色十二章紋龍袍。他麵容清俊,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隻是平靜地俯視著下方如同螻蟻般渺小的群臣。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疊疊的朝服與冠冕,直抵人心深處。
三呼萬歲之後,朝會正式開始。
戶部奏報了秋糧入庫的數目,工部呈上了幾處河工的修繕預算,禮部則為即將到來的冬至祭天大典,請示著具體的儀程。
戶部、工部、禮部……各部尚書依次出班,奏報著早已準備好的、或大或小的事務。乾帝或是點頭,或是詢問幾句,或是直接下旨,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平淡,那麼的波瀾不驚。
就在禮部尚書剛剛退下,殿內出現片刻安靜的間隙時。
異變陡生!
“陛下!”
一聲嘶啞而悲愴的哭喊,如同平地驚雷,猛地在莊嚴肅穆的金鑾殿上炸響!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禦史中丞王秉德,手捧著那卷“血書”,猛然從文官隊列中衝了出來!
他幾步搶到禦前,雙膝一軟,“砰”的一聲,重重地跪倒在地!那聲音之響,讓在場的所有人,心頭都跟著一跳。
秦元眯了眯眼,不知這王秉德搞什麼鬼,但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太妙。
“陛下!臣!禦史中丞王秉德,有本死奏!”
他高舉著手中的奏折,聲嘶力竭地哭喊道:“臣!要為巴蜀十萬流離失所的百姓,為那無數慘死於蜀道之上的無辜冤魂,彈劾巴郡地方官府!彈劾他們屍位素餐,剿匪不力!致使匪患橫行,民怨滔天啊!!”
這一聲哭喊,石破天驚!
整個金鑾殿,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個跪在殿中,狀若瘋魔的禦史身上。
龍椅之上,乾帝的眉頭,幾不可見地微微一蹙,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他隻是淡淡地看著王秉德,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王愛卿,有何本奏,呈上來便是。何故如此失態?”
“陛下!”王秉德抬起頭,那張布滿淚痕的臉上,充滿了悲憤與決絕,“此奏,非血淚不能書!請陛下容臣,當庭奏稟!”
說著,他也不等皇帝允準,便顫抖著雙手,打開了那卷奏折。
“陛下!巴蜀之地,自古便有‘天下未亂蜀先亂’之說。臣,風聞巴蜀之地,匪患由來已久。然,百聞不如一見!數日前,臣偶遇一位自巴蜀逃難而來的老者,聽其泣血陳情,方知巴蜀匪患猖獗,竟已至燎原之勢!其勢之烈,其禍之慘,罄竹難書!”
“賊寇嘯聚山林,如虎如狼,占山為王,劫掠商旅,屠戮村莊!所過之處,十室九空,屍橫遍野!更有甚者,竟敢公然盤踞漢江渡口,設卡勒索,強搶民女,視朝廷法度如無物!百姓畏之如虎,呼之為‘鬼門關’!”
“蜀道之難,非鳥道猿猱不可通。然,如今之蜀道,比之鳥道更險,比之猿猱更難!險不在山高水惡,而在人心之貪!難不在路途遙遠,而在處處皆匪!”
他沒有引用任何前朝的詩詞,而是用一種更樸素,也更具衝擊力的語言,開始了他的控訴。
“前日漢江渡口黃世仁一案,陛下聖明,將其嚴懲,大快人心!然,此案不過是揭開了巴蜀匪患的冰山一角!那黃世仁,不過一地痞流氓,竟能盤踞渡口,強索過路之資,可見地方官府,平日裡是如何的不作為!是如何的與這些地頭蛇,沆瀣一氣!”
他說到這裡,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悲憤!
“巴郡境內,良田荒蕪,百姓不敢耕種,唯恐辛勞一年,為他人做了嫁衣!商旅絕跡,貨物不通,百業凋敝!更有甚者,一些匪徒,竟與地方豪強勾結,將治下百姓,視為牛羊,肆意欺壓!稍有不從,便是家破人亡!”
“臣聞之,痛心疾首,夜不能寐!巴蜀子民,亦是陛下子民!他們如今,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們正翹首以盼,盼望天威,盼望王師,去解救他們於水火!”
王秉德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嘶啞。他聲情並茂地講述著一個個聽來令人發指的“慘案”,時而悲憤填膺,時而扼腕長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