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年)
鹹陽詔獄地牢的黴味混著血腥氣,廷尉正蒙疾用銅針挑開犯人的指甲。案頭堆著新製的《秦律疏議》,竹簡邊緣沾著碎肉——這是昨日腰斬儒生時迸濺的。他忽然發現簡上"棄灰於道者黥"的條文在油燈下泛著青黑,像極了三日前典當行裡那張獸皮契約的色澤。
子夜交更時,蒙疾被竹簡割破手指。血珠滾落處浮現甲骨文路引,引他穿過渭水橋底的漩渦,踏入懸掛二十八盞白骨燈籠的玄色樓閣。掌櫃的青銅儺麵裂了道縫,露出半張商鞅的臉:"廷尉大人要換什麼?"
"鹹陽每日百起訟案,刑徒已塞滿驪山。"蒙疾抓起案上算盤,二十八枚星宿獸骨珠竟自動排列成"法"字,"我要讓每條律令都像量天尺般精準無情。"
儺麵人拋出捆發黴竹簡,正是孝公年間商鞅親書的《法經》殘卷。蒙疾翻開"盜律"篇時,簡片突然割破掌心,血水滲入字縫化作契約:"以善念易法威。"右下角夏代龍璽印鑒閃爍間,他想起昨日杖斃的幼童——那孩子不過偷了半塊麥餅。
次日廷尉府議事,蒙疾發現同僚們瞳孔都泛著鐵灰色。原本爭論不休的"肉刑存廢"議題,此刻竟全數通過嚴苛修正案。當他在判決簡牘按下印鑒時,驚覺朱砂印泥裡摻著人血。
更詭譎的是律令開始具象化。渭南有農夫因田壟過界被罰,差役揮刀時竟有青銅律文從竹簡躍出,化作實體量天尺將農戶攔腰截斷。蒙疾查驗屍體時,發現斷骨截麵刻著"侵地者斬"的微雕秦篆。
半月後蒙疾歸家,五歲幼子因打碎陶罐嚇得跪地求饒。他本能想攙扶,手指卻不受控地抽出《戶律》簡牘:"毀器者,償。"等回過神,孩子已被律文凝成的青銅鎖鏈吊在房梁,小臉憋得紫紅。
"契約既成,善念當焚。"儺麵人的聲音在耳畔炸響時,蒙疾正麻木地吞咽晚膳。粟米飯裡嚼出半片指甲,他卻嘗不出腥甜——那日典當的不止善念,還有味覺。
冬至祭天夜,十二金人突然齊誦《法經》。鹹陽宮階前積雪被律令蒸騰,化作黑雨腐蝕三百儒生。蒙疾在禦史台檔案中發現恐怖記錄:所有死刑犯的怨氣都被《法經》殘卷吸收,正在驪山地宮凝成實體。
當他掘開商鞅墓尋求破解之法時,陪葬的刑具突然活化。車裂銅環勒住他脖頸嘶鳴:"商君當年隻當掉人性善念,你卻連惻隱都典當了!"蒙疾掙紮間瞥見墓壁星圖——二十八宿中的昴宿正在坍縮,那是幽冥當鋪篡改因果的印記。
次年春,蒙疾在雲夢澤追捕逃犯時,發現《田律》條文正在吞食秧苗。被他親手修訂的"誤農時者劓"律令,此刻化作無數青銅犁鏵絞殺農戶。當某個被割鼻的少女撲來撕咬時,他竟從傷口聞到自己女兒的乳香。
暴雨夜,蒙疾跪在典當行前嘶吼:"還我善念!"儺麵人卻拋出長滿黴斑的《法經》:"它們已和怨氣釀成新律。"殘卷展開時,赫然浮現"典當者誅九族"的血色條文——這正是他上月剛修訂的連坐法。
七月流火,陽城閭左的雨夜。陳勝攥著滴血的竹簡,上麵"失期當斬"的律文正在蠕動。當九百戍卒看見他瞳中的青銅光澤時,大澤鄉的驚雷劈開了《法經》最後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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