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卷著毒砂抽打在耶律瑤臉上時,她正伏在賀蘭山北麓的岩縫裡。三日前拓拔野為掩護她取黃龍淚,被蒙軍鐵騎逼進流沙河,至今生死不明。此刻山腳下,一支駝隊正穿越蒙軍封鎖線——三十匹白駝馱著鼓囊皮袋,領頭老者頭戴黃翎氈帽,腰間懸掛七枚銅鈴,鈴聲在沙暴中碎成淒厲的嗚咽。
“是黃頭回鶻的‘沙舟會’!”拓拔野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岩洞傳來。少年渾身裹滿血痂,手裡攥著半截蒙軍箭矢,“他們在運解毒草種……蒙軍扮成馬匪劫道!”話音未落,沙丘後竄出十餘騎,彎刀直劈駝隊。黃翎老者吹響骨笛,駝隊瞬間散作扇形,白駝口中竟噴出靛藍毒霧!蒙騎戰馬嘶鳴倒地,騎士卻撕開皮甲——內襯縫滿瘟砂囊,毒霧觸砂爆燃,火焰吞沒三匹白駝。
耶律瑤甩出腰間皮囊。石英砂如金蛇鑽入流沙,沙地陡然塌陷,蒙騎連人帶馬陷成漩渦。黃翎老者猛然抬頭,岩壁上的少女正以血塗額——那是契丹薩滿求援的暗號。
當夜,駝隊藏進山腹石窟。洞壁刻滿飛天舞姿,中央石槽蓄著瑩藍泉水。“這是‘參天可汗道’的第八驛,”老者摩挲著壁畫下的西夏文,“唐太宗賜回鶻人永守此路,驛燈不滅,則絲路不絕。”他卸下黃翎氈帽,露出烙著狼頭的額角:“我叫夜落紇,甘州回鶻最後的‘燈丞’。”
十年前蒙軍攻破甘州,夜落紇率殘部攜草種西逃。蒙將禿魯以千名回鶻孩童為餌,逼他交出解毒草秘方。他親手點燃驛棧,火海中傳來稚童慘呼:“阿塔,銅鈴碎了!”——甘州驛的七盞銅鈴燈,自此隻剩他腰間殘鈴。
拓拔野突然揪住他衣領:“三年前白羽沙磧,是不是你賣給蒙軍瘟砂母礦?”夜落紇慘笑著掀開駝袋:袋中並非草種,而是百枚蒙軍顱骨,天靈蓋皆刻狼印。“禿魯用瘟砂控製商隊,我假意販毒,實為獵頭。”顱骨堆裡滾出一卷羊皮,繪著蜿蜒如血脈的路線——正是失傳的參天可汗道全圖!
黎明時分,蒙軍重兵合圍石窟。禿魯的銀甲折射毒光,馬鞭指向夜落紇:“把草種和驛道圖交出來,饒你族童不死!”
岩壁後突然傳來駝鈴清響。七匹白駝踱出洞口,駝峰綁著草囊,耶律瑤端坐首駝:“草種在此,來取!”
禿魯策馬疾衝,彎刀即將劈中草囊時,駝隊猛然散開。最後一匹白駝甩落背囊——囊中滾出數十枚銅球,球麵刻“嗡嘛呢叭咪吽”六字。禿魯狂笑:“佛咒救不了你!”揮刀斬向銅球——
“哢!”球體裂開,湧出漫天草籽!籽粒觸血即長,根須紮進蒙軍口鼻。禿魯慘叫著抓撓喉嚨,指尖抽出翠綠藤蔓——正是黃龍淚催生的噬毒草。夜落紇吹響骨笛,幸存的回鶻武士從沙地暴起,刀鋒專斬藤蔓根須。
“草種早混進駝鈴了。”耶律瑤甩出石英砂,砂粒懸成箭簇直指禿魯心口,“三年前你逼他販毒,可想過毒能化藥?”
禿魯的銀甲迸裂,胸腹已被草根蛀空。他踉蹌撲向石窟水槽,將整袋瘟砂倒進藍泉:“一起死吧!”泉水翻湧黑沫,毒浪撲向洞外綠洲。
夜落紇縱身躍入水槽。黃翎氈帽沉浮間,他割開雙臂,鮮血染紅水麵——那是回鶻燈丞代代相傳的血祭:以身為引,淨泉贖罪。藍泉驟然沸騰,毒液化作蒸汽升騰,凝成七盞銅鈴虛影。鈴影墜地時,甘州驛的銅鈴燈在沙地重燃!
火光中,拓拔野率黨項流民挖通暗渠。黃龍淚融化的雪水奔湧而入,衝散毒霧。幸存的草種順流飄遠,在焦土上綻出星點綠意。
三日後,夜落紇葬身泉眼。耶律瑤將他腰間銅鈴係上首駝,鈴舌刻著兩行小字:
“參天道絕,鈴燈不滅。”
駝隊西行時,拓拔野指向綠洲新芽:“白羽草混了黃龍淚,或許真能解砂毒。”耶律瑤卻凝視手中顱骨——禿魯的天靈蓋上,狼印旁多了一枚草籽壓痕。
沙丘後忽現一隊孩童,為首女孩高舉半盞銅鈴燈:“阿塔說,帶你們走參天可汗道!”她額角烙著與夜落紇相同的狼頭。
夕陽將駝隊影子拉得細長。女孩踏過蒙軍屍骸,將草種撒進鈴燈。火光躍動的刹那,洞窟壁畫上的飛天悄然轉身,飄帶指向西方沙海——那裡是西夏黑水城,也是蒙軍瘟毒的最後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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