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三年臘月廿三，紫禁城隆宗門的銅釘蒙著層血鏽。多爾袞的蟒袍掠過乾清宮石階，靴底粘著片碎玉——那是欽天監昨夜觀星時墜落的北鬥第三星祿存碎片，玉上滿文"天命"二字裂成蛛網。
"攝政王，盛京老檔裡記的‘山海關之誓’少了一頁。"索尼捧著鑲黃旗密匣，匣縫滲出靛藍墨汁，"鑲藍旗佐領蘇克薩哈，用三頁太祖手諭換了當鋪的‘滿漢同文書’。"
多爾袞的護甲摳進密匣雕花，木屑簌簌落在《四庫全書》禁毀目錄上。最後一頁"幽冥當鋪"四字突然滲血，化作八旗戰馬踏破山海關的幻象。
蘇克薩哈跪在慈寧宮偏殿，麵前檀木匣盛著半卷發黃的《滿文老檔》。匣底壓著張當票，甲骨文混著滿文篆字："典當物：鑲藍旗佐領蘇克薩哈的滿語舌根；所求：破譯洪承疇與孝莊太後的漢文密信。"
"攝政王要查滿漢通婚的折子，可洪老狐狸用顏體字摻了暗碼。"蘇克薩哈的滿話突然生硬如漢人，"當鋪掌櫃，我要換‘滿漢同文眼’！"
櫃台後的影子輕笑，夏代龍璽蓋在當票："再加三頁太祖手諭，換你看透滿漢文字如觀掌紋——但舌根既當，你子孫再不能說地道滿話。"
蘇克薩哈咬破拇指按印時，禁宮傳來悠長螺號——是科爾沁送親的馬隊到了。
送親隊伍在永定門遇了雹子。科爾沁格格布木布泰的嫁衣被冰雹撕開道裂口，露出內襯的漢式鴛鴦襴裙。陪嫁嬤嬤掏出金剪要絞破裙擺，剪尖卻紮進自己咽喉。
"格格這身衣裳，倒是滿蒙漢三色俱全。"幽冥當鋪的燈籠從嫁妝箱浮起，掌櫃手指撫過嫁衣裂口，"用這裂帛典當，換你大婚之夜不說蒙語如何？"
布木布泰攥緊嫁衣下擺，袖中滑出把鑲珊瑚蒙刀："我要換多爾袞對漢臣的猜忌心！"
"格格可知‘三不收’？"掌櫃的指甲劃開嫁衣，襴裙裡掉出封血書——竟是洪承疇筆跡："漢八旗可助格格攝政。"
盛京舊宮的地龍燒得太旺，燒化了地磚下的冰窖。多爾袞的親兵挖出個銅匣，內藏十二麵鑲藍令旗——本該在蘇克薩哈手中的鑲藍旗兵符，竟出現在漢軍旗參領的棺槨裡。
"好個‘滿漢同文’！"多爾袞揮刀劈開銅匣，飛濺的冰碴裡浮現當票殘頁，"蘇克薩哈，你當了三頁太祖手諭，卻把兵符當給死人？"
跪在階下的蘇克薩哈忽然開口，滿話混著吳儂軟語："攝政王不也典當了福臨的騎射天賦，換他熟讀四書五經？"
多爾袞的刀鋒頓住。殿外傳來急報：鑲白旗與漢軍旗在遼陽為爭糧草火並，糧車上堆著當鋪的甲骨文賬簿。
山海關箭樓的梁柱突然開裂，露出藏了二十年的柏木當鋪櫃台。洪承疇的白須沾著血沫，將半塊虎符拍在櫃上："典當物：吳三桂藏在關寧鐵騎裡的十萬漢軍；所求：清軍入關不屠揚州。"
"洪先生漏算了‘三不收’。"掌櫃的龍璽蓋在虎符缺口，"揚州史可法乃忠烈之士，他的命數不在當鋪生意經裡。"
洪承疇的漢裝下擺突然燃起靛藍火苗——那是鑲藍旗的複仇焰。他慘笑著扯開衣襟，胸口赫然刺著滿漢雙文血誓："拿我五臟六腑去當！心給滿人，肝給蒙人，脾胃留給漢軍！"
櫃台下的《四庫全書》禁毀目錄嘩嘩翻動，洪承疇的臟器化作墨字，在"幽冥當鋪"條目下添了行注腳："山海之誓，實收明清氣運各五十載。"
臘月三十子時，欽天監的渾天儀突然轉向盛京方向。布木布泰抱著福臨衝進乾清宮，看見多爾袞正將《滿文老檔》一頁頁投入火盆。
"攝政王燒的不是老檔，是當鋪的賬本吧？"布木布泰的蒙語突然轉成地道京腔，"您用福臨的騎射天賦換了什麼？漢人的科舉製？"
多爾袞的蟒袍在火中泛出漢式雲紋："我換了大清國祚三百年——用五十萬滿人不會說滿話作添頭！"
火盆爆出巨響，燒焦的當票灰燼凝成北鬥第三星墜落。蘇克薩哈在宮門外嘔出大口鮮血，吐出的血塊裡裹著枚鑲藍旗兵符，符上滿文正逐漸褪成漢字。
【幽冥檔案·卷六·第六契】
當票編號：順治丙戌·滿漢同文柒
典當物：鑲藍旗兵符摻洪承疇臟腑）
所求：清軍入關不屠揚州
代價：八旗滿語傳承斷七成；吳三桂早反廿年
星應：北鬥祿存碎，主財帛散儘
違約罰則：山海關每甲子必起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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