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四年深冬，黑龍江的冰麵裂開蛛網般的白痕。清軍紅衣大炮的炮管燙得能烙熟生肉，鉛彈卻像撞進棉花堆，在雅克薩城的木牆前簌簌墜地。領兵的彭春攥著望遠鏡，鏡片裡俄軍哨塔上晃過一道銀光——那是哥薩克人胸前的東正教十字架，十字架中心卻嵌著半枚褪色的“崇禎通寶”銅錢4。
“妖術！”副將薩布素一刀劈碎冰淩，“羅刹鬼用前朝的魂鎮咱們的炮！”
當夜子時，彭春摸進凍裂的樺樹林。幽冥當鋪的櫃台從冰縫裡浮出，櫃麵結著霜花，夏代龍璽的印泥凍成血珠子。掌櫃的影子被月光拉長，腰間掛的算盤竟是用人指骨串成。
“典當物？”掌櫃的指甲敲了敲冰台。
彭春解下佩囊，倒出三顆未爆的鉛彈：“康熙八年鑄的紅衣炮彈，浸過盛京宗廟香灰。”
“所求？”
“破雅克薩木城。”
龍璽蓋印時，樺樹林突然響起聖詠聲。掌櫃猛地抽回當票：“奎宿犯衝！沙俄通譯列昂諾夫，昨兒剛用三百張黑貂皮換了‘城牆飲血’的契約！”
雅克薩地牢深處，列昂諾夫正往火堆扔貂皮。每張貂皮烙著滿洲姓氏，火舌卷過時發出淒厲哭嚎。老通譯的十字架縫隙滲出黑血，那枚崇禎銅錢嗡嗡震顫。
“何苦替前明報仇？”清軍俘虜啐出血沫。
列昂諾夫咧嘴一笑，露出鑲金的門牙：“順治三年，攝政王為平江南糧荒，拿前明皇室血脈向當鋪換了十萬石粟米——我祖父的崇禎銅錢，就是那時從當票撕下來的！”
地牢突然搖晃，冰牆顯出血字契約：“以朱明遺恨為引，融滿人刀兵為盾”。
連攻七日，清軍屍首在城下堆成斜坡。第九夜忽聞鹿鳴，鑲黃旗參領隆多循聲追到冰河，撞見白鹿正用犄角挑開凍土——底下埋著半截焦黑的《四庫全書》禁毀目錄！
“快毀……”白鹿突然口吐人言，卻是已故漢臣周培公的聲音，“列昂諾夫把契約藏在……”
箭矢破空而至，白鹿化作青煙。俄軍火槍隊從霧中現身，領頭人胸前的十字架銀光暴漲。隆多懷裡的禁毀目錄殘頁突然自燃，燙出甲骨文：“契成於貂皮，當破於貂魄”。
彭春再闖當鋪時拖著麻袋，袋裡是列昂諾夫剛剝的百張鮮貂皮。掌櫃卻指向天際：“奎宿裂了，契約已變——那哥薩克今晨用親兵魂魄續了約！”
冰櫃突然映出慘烈畫麵：沙俄援軍屠了鄂溫克部落，將俘虜釘在城牆當肉盾。血順著原木流進冰河，凝成巨大的滿文“囚”字。
“再加這個！”彭春割開鎧甲，露出心口疤痕，“順治九年我隨軍征雲南，為救被困百姓，私借幽冥當鋪的‘縮地術’——這道疤就是利息！”
掌櫃的骨算盤嘩啦作響：“疤痕抵三日破城期。但若三日內殺列昂諾夫，疤痕變索命鎖！”
總攻日狂風卷雪，清軍推著裹濕氈的楯車前進。列昂諾夫站在哨塔搖動十字架，鉛彈果然又紛紛墜地。忽見彭春單騎衝出，扯開衣甲露出心口——那疤痕竟化作青銅鎖鏈，直射入十字架中心的銅錢孔！
“喀嚓！”崇禎銅錢碎裂的刹那，雅克薩木牆轟然起火。三百哥薩克突然互相砍殺，他們背脊浮現燃燒的貂形烙印——正是當鋪對毀契者的“業火印”。
彭春在城頭找到列昂諾夫時，老通譯正焚燒最後張貂皮：“沙皇早知當鋪秘密……貂皮裡縫著尼布楚的……”話未說完，心口疤痕鎖鏈驟然收緊，將他拽進冰河裂口。
【幽冥檔案·卷六·第十四契】
當票編號：康熙甲子·奎宿柒
典當物：紅衣炮彈三枚附盛京香灰）彭春心疤順治九年縮地術利息）
所求：三日破雅克薩城
代價：彭春減壽十載；鄂溫克部永受奎宿詛咒
星應：奎宿崩角，主北疆百年兵禍
違約罰則：毀契者焚為貂魄
梁清標在保定府收到匿名包裹，內有染血貂皮半張。皮上用滿漢蒙藏四文寫著：“尼布楚約成之日，即星圖儘墨之時”。老學士顫抖著將貂皮鎖進蕉林書屋最深的樟木箱，箱底壓著順治朝秘檔《羅刹星變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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