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十八年臘月廿三,紫禁城文淵閣的地龍燒得滾燙,紀昀指尖的狼毫筆卻凝了冰碴。
禦案上攤著安徽巡撫呈繳的《天潢玉牒》,書中一行朱批刺目如血:“前明餘孽,當挫骨揚灰!”他喉頭滾動,瞥見窗欞縫隙漏進一縷青煙——那煙不散不升,蛇般盤繞梁柱,漸次凝成琉璃燈籠的輪廓。
“紀曉嵐,四庫修書是千古聖德。”乾隆的聲音從書架後傳來,明黃常服下擺掃過《永樂大典》殘本,“可這八千禁毀書目裡,藏著多少‘幽冥當鋪’的當票?”
皇帝拾起一頁撕碎的《心史》,紙屑落地竟化作黑蛾,撲向梁間燈籠。
子時三刻,紀昀攥著當票推開地宮石門。
三百六十口樟木書箱壘作祭壇,箱內並非典籍,而是蠕動的人形字魂——顏體筋骨為脊,宋版墨香作血,皆是禁毀書籍化的精魄。當鋪掌櫃立在箱頂,夏代龍璽蓋向甲骨當票:“十萬八千字魂,換什麼?”
“換陛下永不翻看《辨夷論》。”紀昀的朝珠纏住手腕勒出血痕,“此書證滿清非華夏正統,若見天日……”
“不夠。”掌櫃的腳尖踢開書箱,露出戴震蒼白的臉。這位樸學大師被封在《水經注》校稿裡,喉管插著半截朱筆:“紀昀!你用考據之名誘我修四庫,實為煉字魂填幽冥債!”
地宮驟然震動,書箱迸裂處湧出粘稠墨汁,裹住慘叫的字魂凝成新碑——碑文竟是《四庫禁毀總目》的滿漢雙文版。
戴震的殘軀被釘上碑頂那夜,四庫館炸了鍋。
翰林周永年校勘《論語集注》,忽見紙頁鑽出金絲蠶蟲,沿他指尖啃噬皮肉。同僚去扯,蠶蟲落地化作“有教無類”四字,鑽進地縫不見。
“是戴東原的字跡!”周永年嘶吼著剜掉腐肉,“紀昀在煉‘噬賢蠶’,專吞程朱理學!”
紀昀冷眼旁觀,袖中滑出當鋪賜的墨玉硯。硯台中遊動著戴震校訂的《孟子字義疏證》,每刪一字,蠶蟲便肥碩一分。
“戴震悖逆聖訓,死不足惜。”他將墨汁潑向抗議的翰林,汁液觸地即成枷鎖,“諸位若想活命,明日交上《船山遺書》批駁稿——記住,王夫之的‘華夷之辨’全數抹煞!”
臘月廿九,乾隆扮作書吏潛入繕寫處。
朱砂禦批的《辨夷論》靜靜躺在案頭,皇帝撫過“夷狄禽獸”四字輕笑:“紀曉嵐,你當朕不知幽冥當鋪?”龍袍內袋抖出一張當票——康熙朝用雅克薩戰役的八旗怨魂所換,印文竟與紀昀那張同源!
“皇祖典當十萬冤魂,換《尼布楚條約》滿文版永世不存。”乾隆咬破指尖抹在當票,“今日加注:用四庫全書為抵,換幽冥當鋪永閉!”
梁間燈籠應聲炸裂,琉璃片割碎《四庫總目》書稿。墨汁暴雨中,掌櫃的骨手穿透乾隆胸膛,卻抓出本玄黃封皮書——這才是真正的《四庫全書》正本!
“陛下可知?”掌櫃的翻開封皮,內頁全是最初的禁毀書目,“您修的《四庫》,從來隻是當鋪的賬簿!”
正月初一,文淵閣大火燒透北平夜天。
紀昀在烈焰裡狂奔,懷中《辨夷論》書頁簌簌脫落。每落一頁,便有蠶蟲從焦屍眼眶鑽出,銜著字魂飛向幽冥燈籠。
“東原!接住!”他將殘書拋向火柱,戴震的虛影從灰燼中顯形,抓住書頁撕碎吞下。蠶蟲瞬間僵死,化作“夷夏之防”四字烙在紀昀背上。
地宮轟然塌陷,乾隆站在碑林廢墟間,捧著一匣字魂灰燼微笑:“用四庫劫灰掩住當鋪,值了。”
他身後,紀昀脊背的烙字滲出血珠,滴在未燒儘的《永樂大典》上,聚成新當票的輪廓……
【幽冥檔案·卷六·第二十一契】
當票編號:乾隆戊戌·禁字拾玖
典當物:十萬八千禁毀字魂含戴震學魄)
所求:《辨夷論》永封
代價:四庫全書淪為當鋪賬簿;修書官永世為字奴
星應:奎宿主文曲墜,凡甲子必焚巨著
違約罰則:噬賢蠶破禁,夷夏血印反噬
焦糊紙片粘於文淵閣殘柱)
“臣昀泣血謹奏:
字魂噬主之夜,見戴東原縛於《水經注》內頁,酈道元注水皆血也。
陛下以江山為注,然當鋪所求非國祚,乃華夏文脈脊骨。
劫灰覆麵時,終見初代掌櫃——明建文帝抱傳國璽溺於胭脂井,井底即當鋪之源。
清室百年典當,實為前明遺債……”
餘文焚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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