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三年六月十七，盛京將軍巴海的馬蹄陷進柳條邊壕溝的淤泥裡。他俯身抓起一把濕土，指尖撚開時滲出暗紅血絲——三日前，寧古塔駐防旗兵來報，吉林烏拉段的柳木柵欄上突生數百個拳頭大的樹瘤，剖開後流出腥臭黑水。
“這是第八處了。”巴海甩掉掌心血泥，腰間的康熙禦賜金刀嗡嗡震顫。副都統薩布素突然扯住他韁繩：“將軍看溝底！”
渾濁的壕溝裡浮起半張人皮，眉眼處釘著塊樺樹皮，滿文血書潦草如蜈蚣：“龍脈地氣泄，柳條邊必崩。”
同一時辰，長白山老林深處的幽冥當鋪亮起燈籠。采參把頭趙老六跪在櫃台前，懷裡的人形參王被紅繩捆成嬰兒狀，參須還在抽搐。
“典當物：千年參王。”趙老六的狗皮帽滴著雪水，“換我兒子能從阿哈奴隸）抬旗。”
掌櫃的影子在參須間晃動：“參王吸了柳條邊外的地氣，值這個價。”夏代龍璽蓋下時，參王突然尖嘯，根須刺穿趙老六的手掌紮進櫃台縫隙。
“不好！”掌櫃掀翻硯台，墨汁潑在當票上顯出暗紋——參王的每根須子都連著一段柳條邊柵欄。趙老六驚恐後退：“那參...是在邊牆裂縫裡挖的！”
盛京工部衙門的庫房深夜走水，火光照亮城牆上的蛇形焦痕。監造官納爾察被濃煙嗆醒時，發現新鑄的“柳條邊界碑”竟長出鱗片狀紋路。
“大人！寧古塔急報！”戈什哈撞開門，“鑲藍旗佐領阿穆魯氏全家暴斃，屍身纏著蛇蛻，旗籍冊子上...他們的名字被黑線縫死了！”
納爾察掀開界碑上的苫布，碑文“嚴禁越邊”四字正滲出黃漿——那是他上月用三十斤東珠向幽冥當鋪換的“固邊秘術”。秘術第三條寫著：“以蛇蛻裹碑，可鎮地龍翻身。”
七月十五中元夜，柳條邊新台門段。流民孫二瘸子趴在壕溝邊，掏出偷藏的剪子去鉸柳木柵欄——這玩意在黑市值五兩銀子。
鐵剪剛碰到樹皮，整段柵欄突然活過來！柳條擰成麻繩勒住他脖子，樹根從土裡翻出裹著人骨的陶罐。孫二瘸子最後看見的景象，是幾百個陶罐在邊牆下排成北鬥七星狀，罐口的封印符紙都印著夏代龍璽。
次日，盛京將軍在裂縫處掘出七具鑲紅旗兵丁屍體，每人懷裡揣著當票殘頁，典當物清一色寫著：“陽壽十年，換柳條邊永固。”
康熙密使於成龍趕到時，柳條邊已塌了十二裡。裂縫裡湧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混雜人發與碎骨的腥臭黑潮。
“將軍請看！”薩布素指向潰塌處。地裂深處隱約可見琉璃瓦頂——那是幽冥當鋪的屋簷，掌櫃正將趙老六的參王塞進裂縫。
“快放箭！”巴海的金刀劈向裂縫。箭雨沒入黑暗的刹那，地底傳來掌櫃的冷笑：“康熙典當吉林將軍轄地三成地氣修黃河堤，這柳條邊...早該塌了！”
參王根須突然暴漲，纏住於成龍腳踝拖向裂縫。千鈞一發之際，趙老六的兒子趙承嗣從邊牆躍下，手中順刀砍斷參須——他的辮子已變成鑲白旗樣式。
十日後，康熙朱批抵盛京：“柳條邊塌陷處，就地斬決涉事旗民。”刑場設在殘存的柳木柵欄下，趙老六的狗皮帽滾到兒子腳邊。
“阿瑪，我抬旗了。”趙承嗣握緊順刀，刀柄纏著幽冥當鋪的當票。劊子手的鬼頭刀砍下時，斷裂的柳條邊柵欄突然射出千百根木刺，將趙老六釘成刺蝟狀——正是柳條邊酷刑“萬柳穿心”。
當晚，掌櫃在當鋪裡擦拭新收的典當物：一片沾血的柳葉，葉脈紋路恰似盛京將軍府的布防圖。
【幽冥檔案·卷六·第二十六契】
當票編號：康熙癸亥·柳字拾柒
典當物：長白山地氣三十縷附參王怨念）
所求：漢軍阿哈趙承嗣抬入鑲白旗
代價：柳條邊塌十二裡；鑲藍旗佐領滅門
星應：北鬥天璿暗，主邊患不絕
違約罰則：蛇蛻裹屍，永世鎮邊
趙承嗣摸到領口新繡的鑲白旗標時，發現線腳裡藏著一截參須。他望向重新夯實的柳條邊，裂縫處隱約有黑霧滲出——那是下一卷《乾隆藏棺》要講的“邊牆走屍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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