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五年四月初七,昭莫多峽穀的風卷著戈壁砂石,刮在清軍鐵甲上簌簌作響。撫遠大將軍費揚古的刀柄纏著浸血的麻布,指尖摩挲著腰囊裡一包滾燙的赤砂——那是三日前陣斬噶爾丹部巫師時,從焦屍懷中搜出的詛咒媒介。親兵突然指著西側山隘驚叫:“大帥!沙暴裡……有駱駝陣!”
漫天昏黃中,數百匹無頭駱駝踏著巫鼓般的蹄聲逼近,駝峰捆綁的經幡在風沙裡裂成碎片,露出幡布內層密密麻麻的梵文咒語。
噶爾丹殘部的最後一次反撲,藏在駝鈴的詭計裡。
費揚古的親兵隊衝進沙暴,刀鋒砍上駝腿竟迸出火星。先鋒參領多鐸的戰馬被駝群撞倒,他滾地時抓了把赤砂撒向駝陣——砂礫沾駝身的刹那,駱駝突然哀嚎著熔化,瀝青般的黑漿裹著碎骨噴濺,三名鑲黃旗騎兵連人帶馬被蝕成白骨。
“是苯教的血肉飼砂術!”隨軍薩滿的骨鈴裂開,“砂裡摻了戰死者的怨魂!”
費揚古解下腰囊赤砂拍在帥案上,砂粒自動聚成噶爾丹王庭的星象圖。圖中央缺了一角,正對應康熙帝親率的中路軍方位。他猛地抽出順刀割破掌心,血滴上砂圖的裂口:“傳令!全軍後撤三百步,給幽冥當鋪騰地方!”
血滲入砂圖的刹那,峽穀地麵浮出七十二道龜裂紋。裂紋中央升起柏木櫃台,櫃台四角掛著藏傳佛教的顱骨法器,蓋印的夏代龍璽卻壓著一卷《四庫全書》禁毀目錄——滿文扉頁被撕去半張,殘頁邊緣還沾著茶漬。
掌櫃的辮梢係著三顆翡翠算珠,指尖拈起一撮赤砂:“典當物?”
“準噶爾三萬六千顆頭骨磨成的咒砂。”費揚古將腰囊砸在櫃上,“換康熙陛下全身而退。”
櫃台突然震動,砂粒凝成微型戰場:西路清軍在山隘遭伏擊,康熙的禦駕正在火炮射程內!掌櫃的翡翠算珠迸出裂痕:“龍氣護體的帝王本不該涉險,誰改了星軌?”
一捧赤砂突然從腰囊竄出,在空中拚出滿漢雙文契約——竟是費揚古十八歲征討吳三桂時,用陣亡同袍的遺發換過“百戰不殆”運勢。
“違約代價:至親骨肉為祭。”掌櫃的刀筆刺向契約。
沙暴外驟然響起琵琶聲。一匹棗紅馬衝破駝陣,馬上少女的漢裝衣袂卷著砂礫,懷中琵琶迸出的音波震得咒砂四濺。費揚古血色儘失:“湘靈?!誰讓你出嘉峪關的!”
費湘靈五指劃過琴弦,駝群如遭雷擊般跪倒。她拋給父親一枚雙魚玉佩——玉佩背麵刻著費揚古亡妻的漢名:“娘臨終前說,您當年在雲南典當的‘同袍遺發’裡……混著她一縷頭發。”
赤砂星象圖突然燃燒。康熙的龍旗在沙暴中顯現時,掌櫃的算珠徹底粉碎:“好個瞞天過海!用結發妻的性命偷換契約,這砂劫該應在你女兒身上!”
琵琶弦斷,費湘靈腕骨浮現蛛網般的赤紋。咒砂順著血脈向上蔓延,她反手將最後半袋赤砂撒向噶爾丹殘軍。砂粒觸敵即爆,敵兵軀體裡鑽出無數血砂凝成的毒蠍!
“幽冥當鋪‘三不入’——”掌櫃的吼聲被狂風撕碎,“不忠者不入!你那妻子為救你私改契約,早成了不忠之人!”
費揚古撲向燃燒的砂圖,徒手刨開灼熱的星軌裂紋。當康熙的明黃傘蓋衝出沙暴時,將軍十指已露出白骨,掌心的赤砂星圖卻補全了最後一角。費湘靈腕間赤紋驟退,撲倒在地的瞬間,她懷中滾出半冊《四庫全書》輯錄的《西域風土誌》——泛黃的紙頁上,掌櫃的指印在“準噶爾巫砂”條目旁漸漸消散。
【幽冥檔案·卷六·第二十八契】
當票編號:康熙乙亥·赤砂玖貳
典當物:血肉咒砂六斛四鬥內藏吳周陣亡者遺發三縷)
所求:康熙帝避伏擊於昭莫多
代價:費揚古終身掌骨潰裂;噶爾丹部血脈絕嗣
星應:紫微垣搖動,主帝王曆劫
違約罰則:典當者妻女血肉化砂
三日後清軍班師,費湘靈在嘉峪關城頭灑下最後一捧赤砂。砂粒墜地時化為灰蝶,振翅飛向雲南方向。她沒看見父親站在烽燧暗處——那雙纏滿繃帶的手,正將亡妻的斷發埋進《平定朔漠方略》的匣盒。
匣盒內層,一道夏代龍璽印痕在羊皮上若隱若現,印泥摻著金沙與血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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