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三十年臘月初八，廣西金田村的地窖裡泛著鐵鏽味。洪秀全的指甲摳進土牆，撚起一撮摻了牲血的糯泥搓成丸——這是昨夜歃血為盟時三千教眾踩過的土，每一粒砂都黏著“拜上帝會”信徒的汗與誓。
“天王，清妖的探馬已到犀牛嶺！”楊秀清掀開草簾，寒風卷著硫磺味撲進來。洪秀全掌心那粒泥丸突然滾燙，燙得他腕骨浮現青鱗狀的焦痕——正是三日前向幽冥當鋪典當“兄弟猜忌心”時烙下的契約印。
當鋪的柏木櫃台從地窖祭壇下浮出時，滿牆十字架符咒簌簌剝落。掌櫃的煙杆敲了敲台麵，灰燼裡顯出一杆銅秤：左托盤堆著帶血的糯土，右托盤空懸三根稻草。
“典當物：金田村三千人歃血盟誓的赤誠。”洪秀全將泥丸投入左盤，“所求七日刀槍不入，助我突破潯州圍剿。”
秤杆猛然傾斜，右盤稻草化作馮雲山的虛影——這位最早皈依的教書先生，此刻正在山澗為傷兵采藥。
“此人信義貫日，屬‘三不收’。”掌櫃的煙杆戳向虛影心口，“除非……你添一物壓秤。”
洪秀全突然扯斷頸間十字架，鐵鏈絞住自己胞妹洪宣嬌的小像：“再加骨肉至親三十年陽壽！”
突圍前夜，楊秀清在營火旁分發朱砂符水。當蕭朝貴仰頭飲下時，喉結突然凸起蟲爬狀的青筋——符水裡混了碾碎的金田砂，正是契約中“刀槍不入”的媒介。
“清妖的火銃沾不得身！”洪宣嬌縱馬掠過軍陣，紅巾掃過新兵後背。那少年剛被朱砂水濺到脊梁，清軍流彈便呼嘯而至——彈丸在少年胸開血洞，三丈外的蕭朝貴卻隻衣襟破了個焦痕。
地窖裡的洪秀全盯著掌心：鱗狀焦痕正轉移至洪宣嬌小像的脖頸。
第七日總攻時，清軍炮彈竟在太平軍陣前詭異地陷進泥沼。洪宣嬌的白馬踏過炸點，蹄鐵粘起發光的砂粒——每粒砂都嵌著信徒的姓名，此刻正從陣亡者傷口滲出。
“阿兄快看天！”她突然指向雲層裂縫。北鬥東南的井木犴星爆出綠光，光束如探照燈罩住洪秀全。幽冥當鋪的櫃台竟在星光照耀下浮現半空，掌櫃的聲音從雲中傳來：“契約完成，該收利息了。”
洪宣嬌的坐騎突然人立而起，馬腹裂開處湧出金田砂的洪流，瞬間裹住她全身！
砂粒鑽進洪宣嬌的眼耳口鼻時，她腰間香囊突然墜地——那是馮雲山昨日塞給她的藥草，說能防瘴氣。砂流觸到草葉驟然退散，露出她青紫的臉。
“原來破綻在此……”楊秀清踹飛香囊，抓把砂土按進她傷口，“掌櫃要的是契約見證人滅口！”
砂粒在血脈中遊走成字，洪秀全看得渾身冰冷——那些字竟是馮雲山的筆跡：“典當赤誠者，必被赤誠噬。”
紫荊山祭壇上，洪秀全揮錘砸向刻有三千人名的石碑。火星迸濺中，每個碎裂的名字都滲出帶糯性的血砂。
當最後一錘落下時，幽冥當鋪的櫃台從碑底升起。掌櫃指尖捏著洪宣嬌的小像，像上鱗痕已蔓延到心口：“令妹還有六個時辰可活。若想贖她性命……”
煙杆指向南方正血戰的馮雲山：“用這位‘三不收’的魂魄補秤。”
井木犴星驟暗，暴雨傾瀉而下。
【幽冥檔案·卷六·第四十二契】
當票編號：道光庚戌·井字玖貳
典當物：金田盟誓砂混洪宣嬌陽壽三十載）
所求：七日刀槍不入結界
代價：六千信徒成砂傀；井宿偏移三厘
星應：井木犴蝕光，主兄弟鬩牆
違約罰則：血砂反噬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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