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浩走出醫院就接到嬸嬸打來的電話,他接起來,言語冷冷的:“什麼事?”
“你趕緊回來,你奶奶又發瘋了!這老不死的東西,天天折磨我們,你趕緊的!”
對方怒氣一口說完話就把電話掛了,周宇浩眉心皺了皺快速將手機收起來,他跑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直奔家的方向。
不大的小庭院裡,圍觀鄰居都知道周宇浩奶奶腦子不正常,時常發瘋還打人。而此刻,老人正坐在地上,嘴裡念念有詞,不知在說什麼。她穿薄厚衣服加黑褲,腳上是一雙穿很久的北京老鞋,蒼老皺巴的雙手緊緊握著一根木棍。
老人這精神不正常的樣子,沒人敢上前安撫,生怕她混子一揮打到自己身上。
給周宇浩打電話的嬸嬸卻坐在石凳上看著老人,嘴裡說著對老人不敬的話:“你這老不死的就知道趁人不注意搞偷襲,這都第幾回了,你怎麼還不去死啊?”
“我告訴你,你變成這個樣子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是老天對你的報應!要是殺人不犯法我真想一刀現在就穿死你,老不死的東西!”
就在這時,有兩鄰居實在聽不下去了,對她斥責兩句:“邱淑芬,她好歹是你婆婆,你說這話就不怕遭報應麼?”
“人在做天在看,她再怎麼精神不正常,你也不應該這樣詛咒你婆婆。”
緊接著有人接道:“說話太絕小心被雷劈。”
聞言,邱淑芬隻是輕蔑一笑,心中怒火不降不升,反而還懟了回去,“喲,自家屎尿盆都沒洗乾淨,還好意思站著說話不腰疼,那麼有同情心,怎麼不把這老東西接到自家贍養去啊?漂亮話誰都會說,有本事去做啊。”
“有閒心在這看戲斥責彆人,倒不如回家看看自己屁股有沒有洗乾淨,彆到時候報應來了,一道雷劈下來,人還糊了。”
說完,邱淑芬對鄰居做了一個滿是諷刺的表情。
這兩句話一懟,鄰居被氣得不行,見過說話難聽的,沒見過說話那麼難聽的。
“也就春生忍得了你這脾氣,換作其他男人,早就被打了。”有名婦女說。
邱淑芬嗬笑一聲,道:“哎你還真說對了,我家春生就喜歡敗在我裙擺下,你有本事出去找個男人回家幫你捅捅啊。”
“邱淑芬!你說話彆太過分!”
“怎麼?說到痛處啦?也是你家男人死得早,寂寞是難免的。”
“邱淑芬!”
看對方那架勢是要乾架的意思,邱淑芬沒好脾氣,手一拍石桌,吆喝道:“來呀!想乾架麼?老娘正愁有氣沒處可撒!”
小庭院外,周宇浩付完錢快速下車,他從鄰居縫隙間跑了進來,一眼便看到奶奶坐在地上沒人管,他人跑過去,下一秒,奶奶或許感受到了威脅,她手上棍子連連揮動,好在周宇浩反應極快沒被打到。
奶奶嘴裡大聲念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很聽話的,都是壞人,都是壞人,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彆要殺我,彆要殺我,我很聽話的。”
一遍又一遍念著,她手上棍子沒停過。
另一邊,邱淑芬聽到這話,心裡不安逸了,她猛地站起身指著婆婆喝道:“老太婆你說這話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你彆倚老賣老,誰要打你?誰要殺你?你把話說清楚!”
奶奶像是被她這話給刺到,她精神情緒更加不好,念詞道:“她要殺我,她要殺我,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都是壞人,都是壞人。”
周宇浩兩眼怒狠地朝邱淑芬看去,邱淑芬瞬間打了個顫,下一秒,她很快恢複過來,雙手插腰,一副不怕你的姿態,吆道:“怎麼?你還敢打我不成?我告訴你,你今兒要是敢動我,明天咱們就法庭上見。”
兩臂青筋凸爆,周宇浩雙拳緊緊握著,眼神一次比一次狠,他強忍著怒火收回了眼,看著坐在地上的奶奶。奶奶仍舊揮動著棍子,不讓人靠近,周宇浩忍著被打的心態,他上前一步快速將她手上棍子奪了過來,然後用力一扔正好扔到邱淑芬腳邊。
邱淑芬被嚇得不輕,往後連退兩步,“周宇浩!你還真敢——”
“你給老子閉嘴!你再敢說一句,老子現在就殺了你!”
邱淑芬神色一驚,立馬閉上了嘴,沒再說話。
剛剛被她懟的那名婦女嘲笑般地小聲咕噥兩個字:“活該。”
周宇浩恢複溫柔麵容,他蹲下身靠近奶奶,奶奶沒了攻擊物品,她就開始用雙手重重打在孫子身上,嘴裡依舊念念有詞。周宇浩忍無可忍搖晃她,“奶奶!奶奶!我是宇浩,我是宇浩,你能不能消停點!”
他聲音一次比一次大,很怕奶奶聽不見不認識他。
果然,奶奶停下打人動作,她緩緩抬起一張蒼老的臉,一雙灰眸的眼睛看著孫子,這一刻,她像恢複了正常人一樣,沒有剛才的害怕,仿若找到了安全棲息。
“是宇浩呀?”奶奶嗓音沉甸甸的,眼眸直直盯著孫子,“你去哪兒了,奶奶好想你啊,他們說你要走了,不要奶奶了。你不要走好不好,陪著奶奶好不好,他們都是壞人,我們不跟壞人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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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輕輕撫摸孫子的臉頰,繼而道:“宇浩,答應奶奶好不好,奶奶帶你去買你最喜歡吃的棒棒糖好不好。”
“好,宇浩答應你,我哪兒也不去,我一輩子陪著奶奶好不好。”
周宇浩忍著哭腔,不讓眼淚流下來,他微笑著,回答奶奶的話。
“我家宇浩真乖。”
邱淑芬嘴裡咕噥了一句:“老不死的東西,真想一刀穿死她。”
這話正好被周宇浩聽見,他轉頭朝她怒恨一眼,邱淑芬與他對視那一秒,她打了個驚,下意識將視線躲開,轉向其他地方。
奶奶吃過藥後,在周宇浩安撫下漸漸睡著了,那些看戲鄰居也都散了,自然少不了背後嘀咕議論,這些他們家都已經習慣了。
這時邱淑芬走進來,她看著周宇浩,語氣十分不好,“你趕緊把下個月的生活費拿給我。”
周宇浩沒看她一眼,他從書包裡把錢拿出放桌上,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五。
邱淑芬拿上錢,心裡樂開了花,臉上態度明顯轉換,她對周浩宇說:“我聽說你把酒吧工作辭了,那下個月生活費你怎麼拿?”
“不會少你家一分,你們隻要把奶奶照顧好就行了。”周宇浩麵色冷冷的,不願和她再多說一句。
邱淑芬冷哼一聲,道:“下個月彆忘拿錢。”
說完,她便走出房間。
—
醫院來重症室看望病人的陸續多了些。貝苒坐在椅子上等著時間到點,這時手機響了起來,“叮叮...”的,是周叔打來的,她接起來。
周叔說:“苒苒,不好意思啊,今天公司要加班,可能來醫院要晚上八九點了。”
“嗯,好的。”貝苒頓了頓,“周叔,要按時吃飯。”
電話那頭似乎靜了幾秒,而後開口道:“好,你也是。”
掛完電話,貝苒看了眼時間,六點十五分,還有十五分鐘,她將手機收起來,慢慢坐等這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後,重症室門被打開,裡麵走出來一名胖乎乎的女護士,她手上拿著一份文藍色件夾,和往常一樣叫到患者名字家屬隻能派一人進去看三分鐘。
“李亞群家屬在麼?”
“在勒。”中年男人用四川話回答。
護士說:“可以進去了。”
男人點點頭,“要得,謝謝醫生哈。”
三分鐘後,男人抹著淚走出來,妻子上前問他媽有沒好轉。男人搖了搖頭,說:“還是那個樣子,渾身插滿管子,我看起都心痛。”
妻子安慰他,“媽會好勒,現在醫學很發達,閻王爺不敢收她,他要是敢收老子拿起羊鏟跟他拚命。”
男人笑了笑,而後深歎一口氣。
被叫到患者名家屬一個接著一個進去,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現在已經六點四十五了。
“怎麼還沒叫到媽媽的名字。”
貝苒嘀咕泛起來。
就在這時,護士再次走出來,她對著文件夾念出名字:“蘇碧蘭家屬在麼?”
貝苒下意識站起身,小跑步子來到護士麵前,“我是她女兒。”
女護士點點頭,“進去吧。”
貝苒跟著護士走進重症室,裡麵安靜,酒精消毒液味很濃重,她穿上隔離服戴上口罩後,另名護士領著她往裡最深處走,路程很短,而每張床上躺著的幾乎是老人,他們插管帶氧氣罩,旁邊儀器時不時滴滴的響。
來到單獨病房外,透明玻璃裡,蘇碧蘭緊閉雙眼靜靜躺在病床上,她插著氧氣管,純白棉被緊裹著她,旁邊醫生正觀察儀器上的情況,並記錄著數據。
貝苒透過玻璃清晰看到媽媽那張消瘦的臉,在這一刻,眼淚不由自主流下來,哭腔聲快有些蹦不住了,她顫抖的雙手輕輕撫到玻璃上,十根指骨連掌心緊緊貼在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