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在葬神淵口呼呼地翻騰,像煮開了鍋一樣。霧氣不像是飄著,倒像是貼著地皮爬,像條蛇似的纏住了李滄瀾的靴底,感覺就像深淵裡有無數冰冷的手在拽他下去。
他站在祭壇邊上,腳底下踩著一塊裂了縫的石板,上麵刻著半截斷了的鎖鏈紋,和上一章那九道虛影袍角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靈竅裡的種子在跳動。
不是疼,也不是癢,就是一種“餓”,是從靈魂最深處冒出來的,對因果殘響的那種饑渴。它就像個老掉牙的天線,瘋狂地轉著,要鎖定百裡內最強烈的執念信號。這會兒,那信號源就在他正前方十丈遠的祭壇中央,站著一個黑袍人。
這人戴著青銅麵具。
麵具上沒有眼孔,整張臉就像用熔銅澆鑄後冷卻下來的,泛著青黑的光,看著就死氣沉沉的。可李滄瀾知道,他在“看”自己。
不是用眼睛看。
是用因果。
黑袍人抬手,手指彎成爪子的樣子,猛地一撕。
“嗤啦——!”
空氣中居然被扯出一道金線,就像從布上硬生生拽下來的絲線。那金線扭來扭去,還發出像嬰兒哭一樣的聲音,接著就被對方一口吞了下去,喉結動了動,就跟吃東西似的。
李滄瀾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那是因果鏈。
金色的,純純的,是屬於“守護者”的因果鏈。
可對方……居然能徒手撕開還吞下去?
他下意識地展開吞噬領域,暗金光暈剛撐開三尺,體內麒麟殘魂猛地抖了一下,居然冒出半個虛影,不是金麟,而是渾身漆黑,雙角斷了,像被雷劈焦的枯樹。
這是反噬預警。
這東西不對勁。它吞的不是能量,是“命格殘留”,是“執念烙印”,連混沌靈竅都得小心對待的高危汙染物。
可那黑袍人吃得還挺香,麵具下麵傳來低沉的咀嚼聲,就像在啃乾肉似的。
李滄瀾冷笑一聲,手指一彈,一縷劍氣劃破霧氣,直朝對方喉嚨飛去。
劍氣還沒到,黑袍人腦袋一偏,青銅麵具“哢”地裂開一道縫。
沒見著血。
隻有一縷黑霧從裂縫裡冒出來,像蛇信子一樣舔了舔空氣。
“你來了。”聲音沙啞,就像用生鏽的鐵片刮石板,“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李滄瀾眯起眼睛,“等我來給你當夜宵?”
“不。”黑袍人慢慢抬手,掌心浮起一縷金絲,就是剛才被撕下的因果鏈剩下的部分,“我在等你,把吞下去的東西還回來。”
“還?”李滄瀾不屑地笑了笑,“我吞的都是該吞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話剛說完,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發動了因果共鳴。
靈竅裡的種子嗡嗡響,百裡內殘留的執念像潮水一樣湧進他腦子裡。
畫麵一閃——
七個守護者,死得各不一樣。有人胸口插著劍,臨死還笑著;有人自己燒成了灰,手裡還緊緊攥著半塊護心符;最清楚的一幕,是一個女子跪在祭壇上,麵具男跪在她麵前,雙手捧著她的頭,輕聲說:“彆怕,這次,換我救你。”
記憶碎片突然沒了。
李滄瀾心裡一震。
那女子……模樣跟林雪薇有七分像。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麵具男:“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黑袍人輕聲笑了笑,“我是你吞下的第一塊護心符燒成的灰,是你踩碎的第九十九根因果線的影子,是你——躲不開的債。”
說完,他張開雙臂,整個祭壇的地麵“轟”地炸開了,幾十道金色因果鏈從地下鑽出來,像一群毒蛇在跳舞,全被他吸進了掌心。
他吞噬的速度,居然不比李滄瀾慢!
“裝神弄鬼!”李滄瀾怒吼一聲,把吞噬領域全打開,十丈之內,所有飄散的因果能量都被他抽走,變成靈竅裡細細的水流。
兩人麵對麵僵持著,就像兩台開足了馬力的吞噬引擎,瘋狂地搶著這片空間裡的“命格殘渣”。
黑袍人突然抬起頭,麵具上的裂縫越來越多,發出瓷器碎裂的脆響。
“你真以為,護心符是能護身的?”他聲音變了,居然帶了點熟悉的軟糯口音,“它明明……是催命符。”
李滄瀾全身一下子僵住了。
這語氣……
跟林雪薇發燒迷迷糊糊喊他“阿瀾”的時候一模一樣。
“你冒充她?!”他大喊一聲,麒麟真血一下子激活了一滴,戰鬥力猛地暴漲,右臂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了,一拳轟了過去,空氣都炸出了聲音。
黑袍人不躲也不閃,就讓拳頭砸在麵具正中間。
“哢嚓——!”
青銅麵具一下子碎了,碎片像刀片一樣四處飛濺。
麵具下麵是一張臉。
臉色蒼白,瘦巴巴的,眼窩深陷下去。
是林雪薇的臉。
可那雙眼睛……沒個焦點,冷冰冰的,隻有一片死寂的灰。
李滄瀾的拳頭停在半空中,肌肉繃得直發抖。
“不可能……她還在天機閣睡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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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著?”那個“林雪薇”嘴角扯出個奇怪的弧度,“可我的意識,早就被抽出來,喂給這座祭壇了。”
她抬手,手指劃過自己的臉,皮膚像沙子一樣簌簌往下掉,露出裡麵流動的黑霧。
“你以為你在救她?”她輕輕笑了笑,“你隻是在幫她,完成最後一次‘置換’。”
李滄瀾腦袋裡“嗡”地一聲,混沌靈竅劇烈地晃起來,汙染度一下子升了3。心魔的聲音像潮水一樣湧過來:“殺了她,她已經沒救了,留著隻會拖累你……你本來就該踩著她往上爬……”
“閉嘴!”他怒吼一聲,一巴掌拍在自己靈竅上,強行壓住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