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瀾閉了眼。七歲那年的事又回來了——林雪薇在噬魂淵邊上一腳踩空,摔進地縫裡,他撲過去死命把她往上拽。那會兒他咬破心口,用血在她魂上刻了符,發誓這輩子絕不讓人傷她一根頭發。可現在……
葬火原的風是燙的,帶著一股子燒爛石頭的腥味,刮在臉上像砂紙來回磨。天是紅的,地也是紅的,整片大地像被點著了,岩漿在山溝裡竄,一震一震的,跟心跳似的。天上沒日頭也沒月亮,隻有一團團翻滾的血雲,影子歪歪扭扭,像是有數不清的鬼在天上哭嚎。
他一腳踩進火山群邊,腳底下石板“砰”地炸開,火柱從縫裡噴出來,三尺高,像地底有條龍張嘴要咬人。他沒躲,任那火苗舔靴子。焦味混著硫磺直衝鼻子。這雙靴子穿了十七年,九幽冥鐵加雷劫碎片打的,走過黃泉道,踏過斷魂嶺,連刀山都沒破過皮。可這一回,火苗竟在鞋底燒出一道黑印——不是凡火,是封在地心萬年的“焚神炎”。
他站著沒動,眼珠卻縮了一下。
右臂上的金紋又爬了,不疼,癢,像千萬隻螞蟻順著骨頭縫往肉裡鑽。這紋路是小時候被麒麟殘魂烙下的,原本就一道彎線,現在一路爬到肩胛,眼看要往脖子上走。每靠近葬火原中心一步,它就躁動一分,好像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快醒了。
他抬手一揮,領域張開。十丈內飄著的火氣、毒霧、殘魂全被吸成細絲,倒灌進眉心那道裂口。空氣“嘶啦”響,像無數看不見的線被硬扯出來,擰成一股靈流,鑽進他腦門。
靈竅抖了下,裂縫又寬了半寸。
腦子裡猛地閃出畫麵——血台、斷手的少年、一個黑袍女人把刀捅進他胸口,嘴裡念:“以血啟門,以命承契。”那些事他沒經曆過,卻又熟得像自己乾的。他知道,是麒麟殘魂的記憶,隨著靈竅裂開,一點點往他腦子裡滲。
“再吞一次,腦子就真漏了。”葉清歌跟在三步後,劍橫臂彎,劍尖朝前,寒氣壓住四周躁動的岩漿。她聲音冷,可尾音有點抖——劍靈又在她腦子裡說話了,三個字來回轉:“祭品,祭品,祭品。”
她咬住下唇,嘴裡一股鐵鏽味。不是頭一回了。三年前在幽冥殿廢墟拔出這把“歸寂”,那聲音就沒斷過。有時像耳語,有時像鬼叫。她試過斬斷聯係,結果識海差點崩,好像她的命,早被這把劍寫死了。
她不信,又不得不信——她是劍鞘,生為劍活,死也得為劍。
李滄瀾沒回頭,隻從懷裡摸出那塊玉佩,貼在掌心。玉燙手,像剛從火爐裡撈出來,“契子歸位”四個字泛著血光。這是林雪薇七歲那年,他從淵底把她背回來時親手刻的。那時她一身是血,斷了三根骨頭,還死死抓著他衣角,說:“哥,你要記得來找我。”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噴上去。血珠沒落地,就被吸乾淨。玉麵裂開一道細紋,像封印鬆了口。下一秒,玉嗡地一震,一道銀線射向前方塌了半邊的火山口,穿過熱浪和濃霧,直指深處。
“就在那兒。”他嗓音啞,像喉嚨裡塞了沙,“門沒開,鎖快斷了。”
兩人快走。腳下地不斷裂,黑霧從縫裡冒出來,扭成模糊人影,全是被血祭抽乾的修士。有女修跪著爬,嘴裡喊“娘”;有老者合十求饒,哭得喘不上氣。火光裡他們的臉忽明忽暗,像破畫被人撕了又粘。
葉清歌劍尖一挑,劍意掃過,黑霧散了。三息不到,又聚起來,聲音更清楚。
“聽見了嗎?”她忽然停步。
李滄瀾也頓住。
霧裡有個小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哥……我好冷……他們把我關在石頭裡……”
是林雪薇。
七歲那年,她摔進噬魂淵裂縫,是他拿命把她拽上來。那一夜,他逆著血流爬三千丈,左手筋斷,右眼瞎了。他記得她貼著他胸口,呼吸微弱,還在說:“哥……我不怕……你彆鬆手。”
從那以後,她總抓著他袖子,說“哥,彆丟下我”。現在這聲音,聽著一樣,又不一樣——像被人用刀一片片割下來再拚回去的錄音,每個音都浸著疼,帶著扭曲的回響。
李滄瀾手指猛地攥緊,指甲陷進掌心,血順著指縫滴下,在滾燙的地麵上“嗤”地化成白煙。
“她在裡麵。”他眼裡泛起暗金,背後麒麟影一閃,領域再開,黑霧全被抽進靈竅。他能感覺到,那聲音是從陣法裡扭曲出來的,魂力被強行抽走,喂給火山深處的封印。每抽一次,她魂就撕一回,那封印也震一下。
“新幽冥殿拿她當活祭,催‘天鎖崩’。”他冷笑,嘴角扯出個狠勁,“真會挑——我這輩子最不想還的債,他們偏拿來燒。”
話沒說完,前麵火山“轟”地炸了!
岩漿衝天,碎石如雨。一塊巨岩砸向葉清歌頭頂,她沒動,劍意護主,寒光一閃,石頭裂成兩半。煙塵裡,一片石碑林立的祭壇露出來,中央一塊殘碑懸在半空,刻著“契子歸位”,碑後一道半透明結界流轉,符文像蛇纏繞,金光一閃,大地就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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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天鎖”殘片化的禁製,傳說是鎮上古邪神的最後一道鎖,現在卻用來壓一扇不該開的門。
李滄瀾一步跨出,直衝祭壇。
剛近三丈,結界猛震,一道金雷火從符文裡射出,直劈他眉心!快得連閃都來不及。葉清歌拔劍想擋,被一股力彈開五步,劍嗡嗡直顫,像扛不住某種老威壓。
千鈞一發,他心口浮出一滴血——麒麟真血。撞上雷火。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