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瀾踩在天梯第八階的儘頭,腳底那層暗金紋路還燙著,像剛從火裡抽出來的鐵條。他沒動,吞噬域也沒收。那片領域貼著地麵向外爬,悄無聲息,掃過碎石,鑽進裂縫,像一張看不見的網在呼吸。風從底下往上刮,帶著一股子腐肉味,吹得他破爛的衣角啪啪響。人站得死穩,跟這階梯長在一起似的。
剛才那三步,不是趕路。是試刀——他新磨的“因果刀”。
刀口還熱,血沒涼透。
左臂那道黑線安安靜靜貼在皮上,可他知道,這靜不對勁。像雷雨前的悶,像野獸趴草裡喘氣。血脈暴走的鐘已經撥了,七天。七天後朔月,這身子就得瘋,不認爹娘。麒麟血在經脈裡撞,一下一下,敲得命門發麻。他能感覺得到,那滴真血在混沌靈竅深處轉著,慢得像星子打轉,隨時要炸。
可現在,遠處還有東西在跳。
吞噬域掃到幽冥裂穀邊時,猛地一頓。那地方早該死透了,靈氣斷了三年,魂路封了,連隻耗子都活不成。三年前他親手把“蝕骨老祖”釘進穀底,三十六根鎮魂釘穿魂,九幽寒泉灌頂,魂都凍成冰渣。可眼下,穀底有動靜——一息三顫,節奏邪門,偏偏又熟得讓他牙根發酸。
是他三個月前吞的那個毒修,臨死前咒他祖宗十八代的頻率。
“死了還能詐屍?”他低罵一句,指尖一壓,吞噬域立刻收緊,像鐵鉗夾住那絲波動。剛想順藤摸瓜,那股勁兒突然一扭,像是被人從另一頭拽走。
斷了。
領域邊緣蕩開一圈漣漪,撞上了看不見的牆。
他眯眼,金瞳一閃——噬靈眼開了。
視野裡,靈氣的路全亮了,地下像埋了無數條發光的蛇。幽冥裂穀那塊,赫然有根黑絲從地底鑽出,直插雲海,另一頭……連著誰?那絲扭著,像活物,表麵浮著密密麻麻的咒文,竟是上古血魂契刻的“引魂絲”。這玩意兒早失傳了,得拿三魂七魄當祭品,才能把死人殘念拽回來,等於逆天改命。
不是自然現象。是陣。
而且是活的,一呼一吸那種。
他剛要追,眉心猛地一震。混沌靈竅裡那滴麒麟真血突然顫了下,緊接著,三道影子直接砸進腦子裡。
第一幕:淩霄劍宗護山大陣的主碑裂了道縫,靈光忽明忽暗,像快斷氣的燈。守陣長老跪著,十指插進石縫,拿精血續陣,可裂縫還在爬,像有看不見的蟲在啃。
第二幕:天機閣星盤炸了,碎片亂飛,觀測弟子滿臉是血,手裡攥著半塊殘盤。星軌亂了套,紫微星暗了,閣主抬頭,嘴裡念:“劫數動了,九霄要塌。”
第三幕:青冥洲南邊一個小村,整夜沒燈,屋簷下的符紙全黑了,像泡過墨。村口老槐樹下,穿紅衣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背對著,輕輕晃。可她的影子……是站著的。
不是幻覺,也不是夢。是殘魂共鳴,被動預警。
他咬牙,用噬靈眼去扒這三道影子的來路。金瞳掃過,立馬不對——三地出問題的源頭,頻率一樣,還帶著一股腐臭味的靈壓。這味兒他熟。幽冥殿主當年布的“幽冥引”,就是這調調。可眼前這股,更老,更臟,像墳底下發酵了幾百年的屍水,混著怨氣、死氣,還有……一股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味兒。
他從懷裡摸出一塊清心玉,溫潤的,葉清歌早年給的,說能安神。他一直沒用,就當個念想揣著。
現在,他把玉貼上眉心,不是為了靜心,是反向追蹤。
玉麵發燙,接著浮出血紋,像有人拿針在上麵寫字。他一眼認出來——這是係統提示“百日內必遭守護靈獸追殺”的因果標記。可標記在變形,被拉長、揉碎,再拚成新圖案。原本隻衝他一個人來的災,現在擴散了,成了大範圍的靈災。血紋在玉上爬,勾出一幅小地圖:九洲震動,三十六處靈眼失衡,十二道封印鬆動,所有災變的線頭,全指向他站的地方。
“有人拿我的因果當引子?”他冷笑,手指一收,清心玉哢地裂了道縫。
他明白了——每次他吞,不隻是自己背債,也在撬整個九霄雲海界的根。吞得越多,因果鏈越重,世界就越容易裂。而有人,就等著這些口子。像蜘蛛結網,等飛蛾撞進來。
正想著,係統突然蹦出一行字:
【吞噬值+1來源:未知)】
他一愣。
我沒動啊?
調記錄一看,這1點來自百裡外一個小門派。那邊剛打完,有個修士死在護宗陣眼裡,執念沒散,被係統自動撈了,轉化成吞噬值。那人臨死前就一個念頭:“不甘。”怨氣撞上他敞開的吞噬域邊緣,無聲無息被吸走,成了數據流。
好家夥,現在連死人都給我打工?
他臉色一沉,立刻收了吞噬域,切斷所有被動鏈接。再這麼下去,他不成主角了,成災劫吸塵器了。他這個人本身,正在變成黑洞,吞著四周的因果和災厄。再不管,遲早把整個世界吸成真空。
他盤膝坐下,不調息,不療傷,而是用剛覺醒的“麒麟踏天步”在原地虛踏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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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為了走,是為了推演。
第一步,踏向幽冥引的源頭——亂。
第二步,踏向自己吞過的因果——纏。
第三步,踏向血脈暴走的倒計時——炸。
三步落定,腦子裡那根線終於串上了。
他每次吞噬,都是往命運齒輪裡塞釘子。吞得越狠,釘得越深。現在,有人正拿著錘子,準備狠狠砸下去。一錘,他暴走,靈竅炸,九霄失衡,黑暗進來。閉環。不是巧合,是局。而他,從踏上天梯那一刻起,就成了棋子,甚至是祭品。
他睜眼,掌心一翻,取出一枚空白玉簡。割破手指,用麒麟真血寫下三行:
“淩霄陣裂,天機盤碎,南境無光。”
“幽冥引複現,汙染源升級。”
“吞噬值被動增長,因果正在擴散。”
每寫一筆,玉簡就顫一下,像扛不住。血滲進玉裡,化成暗金符文,自動封印。這不是信,是“危機日誌”。等見了葉清歌,得交出去。她腦子清楚,能算。她是天機閣唯一看得懂“命河逆流圖”的人,也是唯一敢在他發瘋前一巴掌拍醒他的女人。
玉簡剛塞進懷裡,左手突然一抽。
低頭看,掌心那個“歸”字還在,可邊緣發黑,像墨在紙上暈。那是葉清歌十八歲那年,用本命劍氣刻的,意思是“不管你走多遠,總有回來的路”。可現在,劍意在被啃。
他皺眉,拿指腹蹭了蹭,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