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韻居早上還霧氣蒙蒙的,老斬就跟院角那棵紫藤杠上了。
刀刃劈下去,青石磚縫裡的露水濺得到處都是,在他結滿老繭的手裡閃著小光點。
他那把用了三百年的斬魂刀不樂意了,嗡嗡直叫,刀身上暗紅的紋路跟著劈砍的動作直抖,跟活過來似的。
新砍出來的晾衣杆歪歪扭扭戳在地上,紫藤皮破了的地方還在冒淡紫色的汁水,看著跟被雷劈過的枯枝沒啥兩樣。
小芽蹲在旁邊,裙擺上繡的櫻花和地上的露水配著還挺好看。
她偷偷從靈界帶出來的銀絲在手指上繞著,正用櫻花紋給滅世刀的虛影編紫藤花穗。
這麼一折騰,刀刃上凶巴巴的紋路倒像是葡萄藤了,刀柄上還彆著一串靈界紫葡萄——這還是她從老鍋釀酒桶裡順來的。葡萄表麵結著層白霜,太陽一照,藍汪汪的透著股寒氣。
“老斬!你砍這晾衣杆比削魔修骨頭還費勁!”老鍋端著靈界豆汁從廚房晃悠出來,圍裙上沾著新鮮的豆沫子,腰間的青銅酒壺隨著步子叮當作響。
他瞅見滿地的木屑,突然從袖子裡甩出根墨線:“昨天剛修好的匠作巷墨鬥都被你砍出豁口了,還跟這紫藤死磕呢?”
老斬猛地收刀,木屑全撲小芽臉上了。小芽氣呼呼地擦臉,頭上的櫻花發飾跟著晃悠:“老斬叔叔又欺負人!”
“淨瞎說!”老斬把刀狠狠插進地裡,刀柄上的饕餮紋眼睛突然睜開了,“我這是給新來的客卿搭葡萄架——”刀麵蹭了蹭歪脖子晾衣杆,鐵鏽直往下掉,“就這破藤,還能比我的刀硬?”
話音剛落,井底的傳送陣突然冒起波紋。
青石板上的櫻花標記亮得刺眼,鬆韻居的靈力開始亂轉。
小芽手腕上的櫻花紋“唰”地發起光來,就像皮膚下麵有團火在燒。
一股帶著鐵鏽味的黑煙“嗖”地衝進院門,在空中扭來扭去,最後在紫藤架下變成半透明的靈器虛影——正是之前在仙島中樞見過的星象籌。
籌身的星芒紋沾著機械齒輪的油漬,裂開的地方還滲著黑糊糊的黏液,看著就像爛了的傷口。
小芽剛伸手碰了下,星象籌“哐當”一聲砸在老斬的刀刃上,火星子濺出來把地上的木屑都點著了。籌身浮現出紅色文字,那聲音像是從老遠老遠的地方傳過來的:“鬆韻居主!鏽蝕教那幫漏網之魚在人界偷運機械傀儡,還把灶王鎮的跨世界灶台給拆了!”說著說著,星象籌上的裂縫越來越大,感覺下一秒就要碎成渣了。
鬆韻居廚房裡亂成一鍋粥,銅鍋鐵鏟叮叮當當地撞,蒸汽直往人臉上撲。
老鍋氣得花白眉毛都快豎到天靈蓋,手裡攥著灶王鏟,鏟麵上的"鍋氣蒸騰"紋跟著他喘氣一明一暗。
結果倒好,鏟麵全糊滿了機械傀儡噴出來的墨綠色機油,滋滋冒黑煙。
他一腳踢開翻倒的油潑辣子壇子,扯著嗓子衝傀儡吼:"好家夥!我才修好的千年青石灶台,你們倒好,拆了當齒輪潤滑油使?"
機械傀儡身上纏著半塊還沾著糯米漿的灶台磚,磚縫裡卡著的蔥油餅渣隨著它動掉得滿地都是——那可是老鍋去年中秋專門給灶王爺上供的!傀儡齒輪哢哢響,還冒出沙啞的電子音:"靈器就得一直轉,歇著就是丟人!"說著脖頸的齒輪猛地倒轉,冷冰冰的孔洞直勾勾盯著牆角的滅世刀,"特彆是那把刀,當年把靈器規矩全攪黃的罪魁禍首!"
老斬刀鞘"哢嚓"一聲裂開,刀身上的龍紋裹著紫藤花香猛地竄出來。
刀光一閃,青磚牆上直接燙出櫻花印子:"胡扯!老子這刀,給你們這些鐵疙瘩刻墓碑都綽綽有餘!"刀鋒剛劈向傀儡肘關節,帶著黑鏽的機油突然像蛛網似的暴漲,順著刀上的櫻花刻痕拚命往上爬,刀柄的鎏金獸首居然開始滲暗紅鏽水。
小芽頭上的櫻花簪子"啪嗒"掉下來,變成個半透明光團在頭頂急得直打轉。
光團表麵像水波紋似的,映出灶王鎮街坊的模樣:麵館老板舉著油紙包的蔥油餅探頭探腦,糖畫攤小徒弟踮著腳指手畫腳,幾個小孩舉著鬆韻居燈籠追著跑。
光團突然鼓得像發麵饅頭,"啪"地糊在傀儡轉個不停的齒輪上:"彆打了!你們看看這都是誰!"
"吱——哢吧!"齒輪卡殼的刺耳聲突然停了,機械傀儡歪著脖子哢哢響,泛著藍光的齒輪眼一下子僵住。
金屬殼子裡傳來齒輪打滑的咯咯聲,跟抽風似的,也不知道在跟啥較勁。
老鍋瞅準機會掀開銅蒸鍋,白霧"騰"地冒出來,十二個胖鼓鼓的靈界豆包頂著金褶子,蔥油香混著熱氣直往傀儡的機械鼻子裡鑽:"小兔崽子們聞聞!這可是灶王鎮王大爺家祖傳三代的手藝,不比你身上那股鐵鏽味香多了?"說著抄起檀木鏟柄,"咣當"砸在傀儡生了銅綠的頭盔上,劈裡啪啦掉了幾片鏽渣,"想當年我在人界禦膳房當廚子,最煩有人拿廚房家夥事兒當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