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的寒霧像摻了冰碴子,裹著西北風往骨頭縫裡鑽。
江奔宇縮在廢舊紡織廠西側的破牆根下,後背抵著冰涼的磚縫,老舊的棉襖早已磨透了棉絮,擋不住半點寒氣。他把下巴埋進豎起的衣領裡,隻留一雙眼睛從牆縫的豁口往外看——那豁口是常年風吹雨打裂出來的,剛好能框住紡織廠正門旁的通風口,像個天然的了望哨。
風卷著枯葉擦過牆根,發出“沙沙”的輕響,江奔宇的呼吸放得極輕,連帶著胸腔的起伏都壓到最低。他盯著通風口前的陰影處,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裡那枚磨得發亮的舊硬幣。
不多時,三個黑影從紡織廠北側的小巷裡溜了出來。領頭的是個矮胖子,走路一顛一顛的,江奔宇從這幾天的情報信息認得他,是刀疤劉手下的“麻臉”,出了名的手腳不乾淨。麻臉手裡攥著一把撬棍,另兩個後生扛著麻繩和布袋,貓著腰湊到通風口前。
“動作快點,大哥說了,裡麵那批‘貨’年前年後必須運走,彆他媽磨磨蹭蹭的!”麻臉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一股子狠勁,撬棍往通風口的鐵柵上一搭,“哐當”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寒夜裡格外刺耳。
“胖哥,我們這樣做,會不會被發現啊?”一個人說道。
“怕什麼,到時候我們推給西江水賊就可以了。再說裡麵那麼多東西,我們拿一點點,誰知道”另外一個人小聲說道。
兩個後生趕緊搭手,一人扶著鐵柵,一人幫麻臉用力。鐵柵早已鏽跡斑斑,沒費多大勁就被撬開了一道能容人鑽進去的縫。麻臉先探頭往裡看了看,確認沒動靜後,朝身後擺了擺手:“摸進去!按記號拿,彆拿錯了東西!”
兩個後生依次鑽了進去,麻臉則守在通風口外,掏出煙卷卻不敢點燃,隻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眼神警惕地掃著四周,最後才緩緩跟上前麵兩個人。
江奔宇屏住呼吸,視線緊緊鎖著他——這是第一波,他沒有估算到,沒想到刀疤劉的人也想監守自盜,話說回來敢帶兩個人,從這廢棄側門進來,說明這時間段是安全的。再說前麵進入的那一幫人,也能插準這個時間段,肯定會留後手,接應的人絕不會遠。
果然,過了約莫四五分鐘,巷口又傳來了輕微的“咕嚕”聲。江奔宇眯起眼,看見四個漢子推著兩輛板車過來,板車輪子上包裹著一層舊自行車外胎,板車上蓋著厚厚的油布,邊角處隱約露出些木箱的輪廓。為首的是個高個子,臉上有道斜疤。
“裡麵怎麼樣了?”那人走到門口前,踹了踹地上的碎石子。
“快了快了,估摸著快找到地方了。”一個人搓著手,哈出的白氣瞬間被風吹散,“隊長怎麼沒來?”
“隊長在碼頭盯著呢,怕那邊出岔子。”那人往板車上啐了口唾沫,“這批貨要是順利到手,咱們過年就能多喝幾頓好酒!這刀疤劉也不過一個傀儡,那些大人物扶持起來的,裡麵的好東西自然不少。那些食物就不說了,聽說還有不少古董玉石字畫。”
“大哥,那有沒有黃金?”一個隊員好奇地問道。
“估計肯定有的啦!”一個人回複道。
“真他娘的奇怪,你說外麵的人都吃不飽了,他們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物資?”又有一個人吐槽道。
“好了!彆討論那些沒用的了!這批貨我們搶了,他們那幫貪官汙吏也不敢明麵上找我們麻煩。我們這塊進去吧,一會有得忙呢。”為首的冷笑道。
江奔宇在牆後聽得真切,心裡冷笑一聲。刀疤劉以為把貨藏在廢棄紡織廠就萬無一失,還安排了守衛。隻是前後兩撥人,卻都沒料到他早就盯上了這條線——上一世,就是這批“貨”讓刀疤劉賺得盆滿缽滿,而他江奔宇,就是因為無意中撞見了他們的交易,被打傷了,最後在橋洞裡修養了兩三個月才康複。
這一世,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又等了十多分鐘,通風口裡終於傳來了動靜。四五個人鑽了出來,手裡各拎著三個沉甸甸的布袋,往板車上一扔,發出“咚”的悶響。為首的也跟著鑽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這三個人是刀疤劉的手下,他們也來偷東西,隻是沒想到我們在通風壁道裡麵,被我們抓住裝到麻袋裡了。”
兩個推車接應的漢子立刻動手,把布袋往接過扔到一旁,隨後繼續回頭進去了。江奔宇看著他們忙亂的身影,手指慢慢攥緊了——再等等,等他們全都進去繼續時,確保沒有漏網之魚。
果然,為首的留了兩個漢子守車和那三個麻袋,帶著剩下的人跟著他鑽進了通風口。江奔宇數了數,加上守車的兩個,一共九個人。他又等了兩分鐘,確認巷口和廢舊紡織廠周圍再沒有彆的人影,才緩緩地從牆根下站了起來。
長時間的蹲坐讓他的雙腿麻得失去了知覺,他咬著牙跺了跺腳,刺痛感順著腿骨往上竄,卻讓他更加清醒。他原本抬起的腳又頓住了——直接走?不行,得給刀疤劉留個“驚喜”,讓他們自顧不暇,才能徹底擺脫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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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奔宇貓著腰繞到紡廢舊織廠的後院。這裡堆著不少廢棄的雜物,都是以前紡織廠倒閉時留下的。他走到一堆朽壞的木架前,這些木架原本是用來放布匹的,如今早已散了架,隻剩下長短不一的木條。他彎下腰,雙手抓住一根較粗的木條,用力一掰,“哢嚓”一聲,木條斷成兩截。
他沒有停歇,又去扒拉旁邊的草叢。草叢裡積了厚厚的一層枯草,還有些被風吹來的樹枝。江奔宇把枯草歸攏到一起,又撿了幾根較細的樹枝,然後伸手摸向這些雜物——那裡有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隨身攜帶空間,是他重生那天意外覺醒的能力,裝這些雜物卻綽綽有餘。
他心念一動,那堆木條、枯草和樹枝瞬間消失不見,進入了那個灰蒙蒙的空間裡。江奔宇又在周圍轉了一圈,把能找到的可燃物都收進空間,直到確認足夠堵住那扇被撬開的通風口,才轉身往回走。
回到大門前,在大門裡麵守車的兩個漢子正縮著脖子聊天,根本沒注意到大門外的動靜。江奔宇屏住呼吸,繞到通大門外側麵的陰影裡,再次心念一動,空間裡的雜物“嘩啦啦”地湧了出來。他先把粗木條堆在大門外,堵死大門。然後把細樹枝和枯草圍著大門口,但也放在離大門不遠處的空地上,江奔宇的目的是堵著他們,不要他們跑了,而不是燒死他們,易燃物的層層疊疊地堆得老高,幾乎把整個大門口外麵的退路都堵死了。
做完這些,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那是他提前準備好的煤油和棉線。他把棉線浸在煤油裡,然後把一端埋進枯草堆深處,另一端拉出來,用小石塊壓在旁邊的磚頭上。這是個簡易的延時引火裝置,棉線燒得慢,足夠他跑到渡口了。
江奔宇最後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破綻,才轉身朝著渡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他的臉上,霧珠凝結在他的眉毛和睫毛上,凍成了細小的冰粒。他的破棉鞋踩在凍硬的土路上,發出“噠噠”的聲響,每跑一步,肺裡就像吸進了一團冰,疼得他直皺眉。但他不敢放慢速度,甚至不敢回頭——他知道,一旦引火裝置點燃,用不了多久,紡織廠那邊就會火光衝天,到時候刀疤劉的人肯定會瘋了一樣往那個地方衝,而他必須在那之前趕到渡口,和張子豪、林強軍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