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義顯然被巫牧塵的提議給驚住了,但救師心切,幾乎立刻喊道:“求前輩教我!師傅日後若是有怨言,我一人承擔!”
張浪則穩重許多,攔住就要跪下的李衍義:“事急從緩,等我問清楚你再跪不遲,老頭子,你說的“犯忌諱”,到底指什麼?”他看向巫牧塵。
巫牧塵俯身拾起梵山頭顱,輕輕拍了拍上麵的灰塵,語氣平淡:“梵山此人,本事平平。夜郎不少人都聽過,他當年如何鞍前馬後侍奉山神,騙取信任,最終篡位的故事。世人鄙薄其行徑,卻忽略了他篡後的平穩過度——直至【邪門】成立,他被收編,執掌夜郎,那些爛賬舊賬無人再翻。”
“甚至是我這樣叛出巫家的人,他都能搭上線...”巫牧塵微微搖頭,“你以為,他靠的僅僅是這個山神位格嗎?”
張浪眼神微凝:“你是說,他背後....”
巫牧塵打斷他:“不可說,不可說....你以後自己問你上頭那位吧。”他意有所指。
張浪皺眉,目光落在他懷中的頭顱:“神格無形無質,你要怎麼樣將這山神位格移給馮觀主?想必不是尋常手段?”
巫牧塵嗤笑道:“你小子真是半路出家,連一點常識都沒有。神格的本質,不過是個“蓄水池”,大小有彆罷了,獲取這個“蓄水池”的方法則有很多。”
張浪難以理解,他在鏡城借交子截取眾生願力已是取巧,尚且耗費巨大代價,若真有輕易掠奪神格之法,蜃龍和白素素何須苦心經營,直接殺他搶他便是,何至於身死道消?
“我不信....”張浪直言。
巫牧塵略一遲疑,手臂輕揮,一道黑色的屏障瞬間展開,將兩人與外界隔絕,這才緩緩解釋道:“神格與神職神位)密切相關,與自身神性屬性差異過大的神格,理論上的確無法強行掠奪。但你....很特殊。或者說,是你體內的那枚殘破神格,很特殊。”
巫牧塵的話,讓張浪猛然想起前幾日撒旦教修士看到他時喊出的那個詞。
“chaos!”張浪喃喃道。
巫牧塵有些意外:“你知道啊?”
這個單詞翻譯過來就是——混沌,張浪有些茫然,奔走於蠱案之中,沒想到謎底早就被人揭露了。
巫牧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這才繼續解釋道:“所有神格體係之中,chaos係,也就是混沌體係的神格最為特殊,所有者能力表現天差地彆,但唯一相同的點是,祂們可以掠奪其祂神位的神格,納為己用。正因如此,混沌體係的神隻,要麼成為神上之神,要麼淪為過街老鼠。現在,你明白你為什麼這麼特殊了吧。”
張浪聽完,心中卻沒由來一緊。
蜃龍在鏡城之內的那段可笑的“迪化”的獨白,如今來看,竟然沒有說錯,鏡城之中對弈的幾人,不過是更高位者手中的棋子,所有的事情都有脈絡可尋,張浪可以否定蜃龍口中的那些“巧合”,卻沒法否定自己的內心。
真的是“巧合”嗎?
張浪壓下心頭的不適,眉頭緊鎖:“就算是我神格特殊,與救馮觀主何乾?受傷的是他,不是我。況且梵山已死,去哪再找一個神格,總不能把我體內神格給他吧?”
“一位神隻,到底怎麼樣才算死去?”巫牧塵反問,眼神銳利,“你不會砍下祂的頭顱,散儘祂的神性,祂就死了?未免太小覷“神隻”二字了。”
張浪擰眉盯著巫牧塵懷中的頭顱,手中斬蛟出鞘:“他沒死?”
“‘梵山’這個人,確實死了。但是作為‘山神’,祂還沒死透,因為你不得其法,未能剝離其神格,隻要山神位格仍然寄托在這殘軀之上,祂便不算徹底消亡,神格也未曾回歸神性之海。”巫牧塵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這便是問題的關鍵.....”
張浪一怔,電光火石之間想起了一件事。
“那....”
黑色屏障擋阻攔了視線和聲音,兩人之後的談話並無第三人可知。
屏障外,行軍床上的馮希白氣息愈發微弱,好似風中殘燭。李衍義蹲在屏障前,急得抓耳撓腮,恨不得一劍將這薄膜捅破。
好在不到半炷香時間,屏障便自行消散。巫牧塵和張浪站在原地,好像未曾移動過。
“藥王前輩!求您救救我師傅!”李衍義立刻跪倒,以頭搶地,不過再次被人扶起,卻被巫牧塵鐵鑄的手臂穩穩扶起。
“救他可以。”巫牧塵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但我有三個條件,你必須全部應允。”
“好!好!您說,我都答應,就是讓我...”李衍義急欲賭咒,卻再次被巫牧塵攔了下來:“無需誓言賭咒,聽清楚!”
“第一,我隻救這一次,日後若生變故,不得尋我。”
李衍義剛要點頭,巫牧塵已豎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施術之時,不能有旁人在,所以你要回避。”
“明白!規矩我懂!”李衍義點頭如搗蒜。
“第三。”巫牧塵豎起三根手指,目光深邃,“你要明白,人力有時儘,我隻是醫生,成不成,不在我。”
李衍義聞言一僵,怔怔看著他豎起的三根手指,最終咬牙:“...我明白!我答應!”
巫牧塵微微頷首,收回手指,指向地上梵山的屍體道:“把他搬進來,把這兩個抬出去,你在外麵候著。”
李衍義如蒙大赦,連忙依言搬動梵山無頭屍身,又將虛玄和桑太衝這兩位傷員抱了出去,待到他臨出賬前,瞥見張浪仍然站在原地,一言不發,似有滿腹心事,不由出聲提醒道:“張組長?”
巫牧塵正擺弄著梵山的頭顱,頭也不抬:“不必管他,他留下,給我打下手。”
“啊?”李衍義一愣,帶著滿腹疑惑退了出去。
一道漆黑的屏障再次升起,阻隔了營帳內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