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股悲壯曆史的厚重感,瞬間被眼前這荒誕而鮮活的一幕衝得七零八落,他忽然覺得,這些英魂並非冰冷的曆史符號,他們仿佛真的“活”著,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在這個屬於他們的“死人界”裡,延續著某種煙火氣。
連帶著,他對劉源等人的“尋人”委托,也生出了更多的好奇和猜測。
“咳咳!”劉源顯然捕捉到了張浪臉上毫不掩飾的古怪和震驚,雖然被胡子擋著,卻能看出他老臉一紅,重重咳嗽兩聲,瞪了幾個不爭氣的兄弟一眼,“丟人現眼!成何體統!”他努力板起臉,對張浪做了個請的手勢,“使者,樓上請。此地並非你所想的煙花之地,實是死人界太過寂寥,百業凋敝,唯有此處尚存幾分舊日繁華,供我等排遣這漫長的光陰罷了。”
“婉婉大家?”張浪的好奇被徹底勾了起來,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能把這些英魂迷成這副五迷三道的模樣?
“她啊....”劉源臉上竟浮現一絲複雜難明的神色,最終隻是深深一歎,“是一位....奇女子,使者,親眼看吧。”
說罷,他不再解釋,伸手推開了麵前那扇厚重的大門。
預想中,燈紅酒綠、舞姿搖曳的靡靡景象並未出現。
門內,是一個巨大到令人屏息的舞廳長廳,沒有閃爍的旋轉燈球,隻有舞台中央一束清冷孤寂的追光。廳內擠滿了形態各異的鬼魂,有衣冠楚楚坐在卡座裡,有衣著襤褸吊在天花板上,甚至還有幾個把自己硬生生塞在巨大空酒瓶裡.....
所有的鬼,無論形態多麼怪異,姿勢多麼神奇,此刻都保持著絕對的安靜,無數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聚焦在舞台中央那唯一的光源之下。
追光之中,立著一位身姿曼妙的女郎,她並未濃妝豔抹,隻是穿著一身素色旗袍,勾勒出玲瓏曲線,她動作慵懶,微微合眸,雙手輕握話筒,身影在燈火之中若隱若現。
歌聲在沙啞中帶著一絲圓潤,慵懶裡裹挾著哀愁,穿透數十米的距離,毫無阻滯地鑽入張浪的耳膜,直抵心尖!
“酒不醉人人自醉....”
“花開花謝兩相偎....”
“車輪轉動美人心....
“美人無淚苦追憶....”
“換個環境,如夢初醒....”
歌聲一起,張浪隻覺眼前光影流轉!靡靡的爵士樂聲,閃爍的霓虹燈影、黃包車的叮鈴聲、淑女紳士的低聲淺笑、還有那深藏在繁華表象下的、屬於那個時代的迷茫、掙紮與無邊的哀愁,這些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他淹沒!
張浪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所有雜念一掃而空,隻剩下那束追光之下的身影,和穿透靈魂的歌聲。
他幾乎是失神的問了出來,聲音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
“這....就是婉婉大家?!”
眼前的景象,與張浪想象截然不同。
追光之下,那位被稱作“婉婉大家”的女子,並非傾國傾城之貌。她的臉龐線條甚至有些硬朗,頗具男相。一頭卷發黑白駁雜,眼角的細紋深刻而清晰,唇上塗抹的,嘴不知是胭脂還是口紅,在白光之中有些刺目,這樣的容顏與氣質,丟進廣場舞大媽之中,也絕不會顯得違和。
“沒錯,這便是婉婉大家。”劉源的聲音在張浪身邊響起,帶著一絲癡迷,目光片刻未曾離開台上那抹孤影。
“你們要尋的人.......與她有關?”張浪蹙眉,目光銳利。在那束追光之下,婉婉大家的魂體竟然呈現一種極不穩定的狀態,時而凝聚,時而虛幻,好似那風中殘燭,這可不是什麼舞台效果,修士有天人五衰,鬼魂亦有魂光寂滅,這分明是魂飛魄散前的征兆。
“花開花謝兩相偎....”
“車輪....嚶——!!!”
就在這時,悅耳的歌聲戛然而止,話筒傳來一陣刺耳的噪音!
台上的婉婉大家猛地一顫,握著話筒的手僵在半空,她臉上那沉醉的神情瞬間被一片空白的迷惘取代,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沒有聚焦。更令人心驚的是,她本就時隱時現的魂體,在這一刻驟然變得近乎透明,仿佛一陣稍大的風就能將他徹底吹散!
台下原本沉浸在歌聲營造出來的舊夢中的鬼魂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拉回現實!短暫的死寂後,低低的議論聲如潮水般蔓延開來,無數道目光交織著驚愕、擔憂與不安,聚焦在舞台上那即將熄滅的魂體之上。
“肅靜!”
劉源低喝一聲,如平地驚雷,他一步踏至長廳中央,周身如有實質的鬼氣向四周席卷,陰冷的威壓讓所有嘈雜消失,每一個鬼魂都噤若寒蟬,下意識收縮魂體。
“今日先到此為止。”劉源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態度,“你們,從後門離開!動作輕些,莫要驚擾到婉婉大家。”
眾鬼見是劉源發話,不敢忤逆,紛紛垂著頭顱,如同退潮般,悄無聲息地從門口魚貫而出,路過張浪時,不少鬼魂還好奇的打量了幾眼,但懾於劉源的氣勢,無鬼敢多生事端。
很快,剛才還擠滿鬼怪的長廳之中便人去樓空,方才的喧囂鼎沸,轉眼化為死寂。隻剩下舞台中央,那束孤零零的追光,以及光柱中那魂體明滅不定的婉婉大家。
她依舊保持著握著話筒的姿勢,茫然地站著,仿佛一尊正在風化的雕像。
劉源顯然對處理這種狀況駕輕就熟,他沒有貿然上前喚醒婉婉大家,隻是沉重地歎了口氣,引著張浪幾人在最靠近舞台的一張卡座坐下。
“她....這是怎麼了?”張浪的目光緊鎖台上那抹身影,沉聲問道。
劉源下意識地將桌上擺著的一盤金紙元寶蠟燭往張浪麵前推了推,動作自然,看到張浪微微搖頭示意,他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位可是個大活人!他尷尬地捋了捋胡子,臉上那道疤似乎也黯淡了幾分,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與無奈:
“人有陽壽,鬼有陰壽。凡人陽壽耗儘,若強行續命,必遭天譴,天地難容!鬼...同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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