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幔落下後，鼓起的被團小得可憐，隻露出幾縷散在枕上的青絲。
隻是轉身的功夫，春桃吹滅燭火時，便已經聽見帳裡傳來小姑娘均勻的呼吸聲。
兩個丫鬟對視一笑，看來小姐是真的累了。
月光透過窗紙，在床前灑下一地碎銀。
值夜的夏荷望著那個小鼓包，忍不住微笑。
即便隻是短短的幾天的相處，她已經開始慶幸能伺候這樣一個好脾氣的主子。
身份要比原本嚴知府家夫人尊貴許多的小晴小姐，卻意外的好相處。
她們兩個都非常喜歡小晴小姐。
特彆是……
小晴小姐抱起來不重，小小的一隻，暖暖的軟軟的，手感極好……
春桃和夏荷輕手輕腳地合上房門，轉身便一左一右立在廊下。
月光透過新糊的窗紙，在青磚地上投下兩個纖細的影子。
兩個丫鬟坐在門邊，耳朵卻時刻留意著屋內的動靜。
這是她們從小在府裡就學會的本事，但凡帳內翻個身、囈語半句，都能立即察覺。
無論在哪裡，貼身丫鬟都是要這樣子守夜的。
基本上各大宅子裡，主子睡的房間都會有側間，當然也有些地方管那個叫做偏房，那就是專門給守夜丫鬟休息的地方，一般都好留有口子方便聽到主子的招呼，能在半夜裡聽到主子的叫喚，半夜伺候主子，乾一些倒水傳話之類的工作。
夏荷忽然碰了碰春桃的袖子，朝院門處使了個眼色。
隻見月光下，十一高大的身影正穿過庭院，手裡端著個朱漆托盤，上頭五色點心擺得精巧。
玫瑰酥紅豔如霞，茯苓糕雪白似玉，還有幾樣做成小兔子、金魚模樣的，在燭火映照下活靈活現。
“黃公子。”兩個丫鬟齊齊福身，聲音壓得極低。
十一微微頷首，腳步不停就要推門。
兩個丫鬟不敢攔十一，隻是提醒了一句小姐已經歇息。
“小姐方才歇下了……”春桃壯著膽子輕聲道。
十一的手頓在門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蹙。
他抬頭望了望才爬上柳梢頭的月亮，想起往日這個時辰，那小丫頭不是在那小院子裡調香，就是……
十一想起了某一次，在老太太後院裡看到小姑娘蹦蹦跳跳，自娛自樂玩得氣喘籲籲的可愛模樣。
此時時間還早，天色才暗下來不久，根據他對小晴的了解，對方應該沒這麼早睡。
“麻沸散的緣故？還是真的累了？”他聲音比平時更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夏荷連忙點頭。
“沐浴時差點在木盆裡睡著……”
十一擺擺手示意她們噤聲，自己用腳尖抵開門縫。
木質房門發出極輕的“吱呀”聲，春桃剛扭頭想要看向床上的小姐，卻見十一竟如貓兒般靈巧，玄色靴子踏在青磚上半點聲響也無，轉眼就隱入房間。
房門被輕輕帶上，隻發出細微聲響。
房間裡一片漆黑，但十一目力極強，在這尋常人隻能勉強看到物品輪廓的黑暗裡，他卻能輕鬆看清。
十一在床邊駐足，隔著紗帳看見錦被裡鼓起個小包，隻露出半張粉雕玉琢的小臉。
小晴呼吸勻長，睫毛在燭光裡像兩把小扇子。
他低頭看了看手裡精致的點心，唇角微不可見地彎了彎。
十一的靴尖剛轉向房門，忽聽紗帳內傳來一聲軟糯的輕喚。
“……十一？”
那聲音帶著初醒的鼻音，像是蜜糖裡揉了棉花，甜軟得不成樣子。
十一身形一頓，轉身時看見錦被間的小鼓包微微動了動。
小晴正努力偏過頭來，麻沸散的藥效讓她連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得艱難，烏黑的長發散在枕上，襯得那張小臉隻有巴掌大。
黑暗中，十一露出了笑容。
“你怎麼知道是我？”他語氣裡帶著笑意。
他有內力，再加上受過專業的訓練，目力極強。
但他知道，她並沒有任何武藝在身，身體都是尋常小姑娘的水平，在這昏暗的房間裡，理應頂多看到一個黑影。
他一聲不吭，但對方卻能瞬間識破他的身份。
小晴也笑了。
“你是笨蛋啊~”她語氣上揚，配上那軟糯的聲線，聽起來仿佛是在撒嬌一般。
“若換做彆人，外頭的春桃夏荷能不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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