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一到夏天,五黃六月,天氣慢慢炎熱起來,地裡的苞穀玉米)‘唰唰’地往上長,田野的秧苗也是‘噌噌’地往上冒。每到月半十五的時候,夜晚的風吹散了天氣的暑熱,天上亮黃黃的月亮高高掛,地上叫機子蟋蟀)‘嘰嘰嘰’,田裡克貓‘呱呱呱’叫個不停。這個時候,我們又開始出動了!”王幺爸“吧嗒”一下燒了一口葉子煙,吐出了一團青煙說。
“又要做啥子呢?”王二哥好奇地問。
“撮泥鰍、逮克貓呀!”王幺娘興奮地說。
“那時種田很少用農藥、花肥,田裡的泥鰍、克貓、黃鱔特彆多,尤其是在大月亮天的晚上,在月光映照下,你任隨走到那一塊田邊,往田裡一排排秧苗行間小溝溝裡一看,哎呀,我的媽呀,那歇涼的泥鰍硬是打堆堆來起串串,隨便用竹編的撮箕一撮,就是十多二十條泥鰍,一晚上整它個好幾斤不成問題。弄回家用酸海椒、酸薑、酸菜渡一渡,哪味道‘嘖嘖’不擺了!”
“特彆是放點鹽,放點花椒麵,再加點紅苕欠粉和起來一炸,我的媽呀,吃起來又香又脆,簡直是天上的美味,人間難得有幾回,用來下酒安逸到住,吃得筷子都停不下來!”王幺娘笑眯眯地說。
“有好香嘛,說起說起弄得我清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王二哥忍不住說。
“好香?反正說不出來有多香!”王幺爸繼續擺,“這是撮泥鰍,還有逮克貓。其實逮克貓很簡單,準備一個‘亮油筒子’,啥子叫亮油筒子呢,就是砍一根小手臂那麼粗的竹子,將上麵幾節全部打通,留最後一節不打穿,然後在裡麵裝上洋油煤油),沒有洋油用柴油、機油都可以,但都沒有洋油好,因為燃燒後油煙子太大,有時一晚上下來,把自己的的臉都秋得漆媽噠黑,除了兩隻轉來轉去的眼睛就沒有不黑的地方了。如果要好,最好能有一把手電筒,而且要安裝新電池的電筒,既輕巧電量足,又亮光好光照強,那再巴適不過了。再準備好芭簍竹簍),用索索繩子)套在腰杆上,帶上亮油筒子或電筒,來到稻田田埂上,還有堰塘邊,凡是有水的地方,克貓多得很。這克貓也是既聰明又傻不溜秋的,你看它平時精靈得很,可一旦照著它的眼睛,它一下就像哈傻)了一樣,哈兮兮地既不大聲‘呱呱’叫喚,也不跳不鬨了。這時你不能慌,再把亮油筒子或電筒的光移到克貓的身後,伸出沒拿亮油筒子或電筒的右手,一抓一個準。然後將逮到克貓帶回家,剮了皮,用鹽醃一下,在逮克貓的路上,順便扯一餅窩)任隨那家人種的嫩薑,切成細薑絲,再加酸海椒、花椒和倒一煎一渡,嗨呀,那滋味也不罷了!”
“這克貓真的見了光就哈了?”王二哥問。
“那可不,隻要照著它們的眼睛,它們都會一動不動,主要是因為克貓對飛來飛去的飛蟲,以及所有運動著的東西非常敏感,而對一動不動的東西好像視而不見了!”王幺娘興趣盎然地說。
“記得有一回,我與同一個生產隊的倪二娃一起,兩人逮了好幾斤克貓,當時聽彆個說克貓是吃害蟲的益蟲,受到天上神仙的保護,如果把抓來的克貓放到一個密封的地方,如芭簍、紙箱箱之類,在外麵放上一晚,第二天克貓就會跑的精精光光。當時我就跟倪二娃說,我們今晚抓的克貓,就密封了放在芭簍裡,如果明天早上全部克貓跑得乾乾淨淨,那我們就發誓今後從此再也不逮克貓了。”
“結果啷個樣?”王二哥好奇地問。
“不咋個樣,第二天我們一看,密封的芭簍被擠開了一個小口,克貓跑了一些,但沒有完全跑乾淨,我們對那個神話傳說也似信非信,既不相信,也不是不相信了。”
“也是哈,這不符合科學。”王二哥說。
“下麵我們來擺一擺照黃鱔的龍門陣。”王幺爸又燒了一口葉子煙後說,“那是60多年前的事了,這天晚上大月亮,照得那裡都亮堂堂的。秋後打了穀子的水田犁過了,平平展展,清清亮亮,亮黃黃地反射著月亮光,這個時候是照黃鱔的最佳時期。照黃鱔,先得準備亮油筒子或電筒,亮油筒子的做法先前擺過了,現在擺一擺還要準備製作的夾黃鱔的竹子夾夾。竹夾由三塊楠竹片、橡皮筋組合而成。首先砍三片楠竹片,長80公分左右,寬二指多寬,然後將三塊竹片削平,在每片竹片40公分的中間,用燒紅的粗鐵絲各鑽一個洞,再從頭頂往下約30多公分的一邊,用蔑刀砍成鋸齒狀後,將兩塊竹片有齒齒的平行擺放,相對另一塊有齒齒一塊疊放在一起,兩塊竹片放兩邊,中間夾一塊,形成剪刀狀。然後在中間鑽洞的地方用鐵絲串起來能夠自由活動,在組合好的有齒和沒齒的兩端用橡皮筋相連,能靈活地合攏放開,就可以夾黃鱔了。”
“做這個黃鱔夾夾複不複雜?”王二哥問。
“難者不會,會者不難,其實一點不複雜。”王幺爸繼續說,“當天晚上,當我像鴨棚子翻田坎,一塊一塊地照過去,走到我們生產隊最大的一口堰塘邊,隱隱約約地發現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夜風吹過來吹過去的,像人又不像人,嚇了我一大跳。我趕忙吹熄了亮油筒子,悄悄地往這個影子走過去,隻見這個樹下的影子,原來是個人,而且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她在這樹下走過來又走過去,走到堰塘邊上猶豫了很久,又走回來,然後又快速地走向堰塘邊,好像是要跳水的樣子,我當時心裡緊張急了,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子猛地跳上前去,抓住這個女的直往堰塘下拖。那女的‘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這一哭,更讓我手足無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裡真是十五隻水桶打水——七上八下,二十五隻耗子鑽進肚皮——百爪抓心啦,焦急得不得了。後來那女的慢慢停止了哭泣,我仔細一看才曉得這個女的就是她……!”
“對對對……對,就是我!”王幺娘見王幺爸指著自己,開口說道,“我家當時被評為地方成份,我是地主的女娃子,當然順理成章成了地主狗崽子了。我們住了幾輩子的老房子、牛呀豬呀雞牲鵝鴨、家具呀等等,也被合作社分給了那些過去幫我家種地的窮人。我們全家受到全生產隊娃兒大小的任意欺負,走在路上有人用石子、瓦片碇打),在背後有人吐口水,我們種的苞穀、麥子,時常晚上有人悄悄扯拔),還不準我們上山砍柴、下田摸魚逮黃鱔克貓,反正他們能做的事我們都不能做,那日子苦得來比黃連都還苦。當時我的心裡漆黑的烏雲滾滾翻湧,愁苦得茶飯不思,不知希望在哪裡,更看不到生活的儘頭,越想越心裡難受,何不趁這月夜跳水一死百了,幸好遇到二娃子他爺爺照黃鱔,才救了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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