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菜市場，看見新鮮。”他把網兜往水池裡一放，轉身就往外走，被林凡拉住了。
“彆走了，一起吃。”林凡往他手裡塞了雙筷子，“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夜影沒說話，算是應了。他找了個小盆，把小龍蝦倒進去，拿牙刷一隻一隻刷得乾乾淨淨，動作仔細得不像個大男人。
飯菜端上桌時，天都黑透了。李叔看著紅燒排骨，直咂嘴：“小林這手藝，比飯館強。”
丫丫抱著個大骨頭啃，油蹭了一臉，像隻小花貓。曉梅不好意思多夾，李叔往她碗裡堆了滿滿一勺：“多吃點，長身子。”
夜影話不多，淨往彆人碗裡夾菜，自己扒拉著米飯，偶爾喝口啤酒。吳濤嫌他悶，就跟他碰杯，夜影也不推辭，杯杯都乾了。
吃到一半，穿工裝的小夥子突然跑回來了，手裡拿著個保溫桶：“老板，我媽給我裝的醬菜，說讓你們嘗嘗，不值錢，就是個心意。”他放下桶就跑，跟陣風似的。
李叔打開保溫桶，裡麵是醃得紅彤彤的蘿卜條，透著股子醬香。老頭夾了一筷子，眯著眼直點頭：“地道！這手藝，跟我老伴兒當年醃的一個味兒。”
林凡也嘗了嘗，脆生生的，帶著點微辣，是家常的味道。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媽總在秋天醃一大缸蘿卜，冬天就著玉米粥吃，能吃一整個冬天。那時候日子苦，可一口熱粥就著醬菜，也覺得渾身暖和。
“明兒我去買點蘿卜，咱也醃點。”林凡說。
“我會！我奶奶教過我！”曉梅舉手，眼睛亮晶晶的。
“我給你燒火！”丫丫也跟著喊。
李叔笑得合不攏嘴：“好啊，多醃點，給王嬸、張老板都送點，讓他們也嘗嘗咱的手藝。”
窗外的月亮升得老高，照著巷子口的老槐樹，也照著窗內的燈火。桌子上的飯菜冒著熱氣，小龍蝦的殼堆了小半碗，啤酒瓶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吳濤喝得有點多，拍著林凡的肩膀：“凡哥，你說咱現在……算不算過上好日子了？”
林凡看著滿桌的笑臉，點了點頭。好日子哪有啥標準？不就是有人一起吃飯，有活兒一起乾，有難處了有人搭把手，有高興事了有人一起笑嗎？
就像李叔欠的那筆債，還了錢，卻攢下了比錢更金貴的情分。就像這巷子裡的煙火，看著平平淡淡，卻熬出了最踏實的滋味。
夜影突然起身，往門外走。林凡問他乾啥，他回頭指了指工作台：“鳳凰的眼睛，得趁亮雕才有神。”
李叔也跟著站起來：“我也去，給你搭把手。”
倆老頭往工作台前一坐，台燈的光打在他們身上，也打在那塊漸漸成形的鳳凰玉雕上。羽毛的紋路越來越清晰，眼睛的地方留著塊小小的綠，像藏著團光。
林凡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裡突然敞亮得很。
日子嘛，不就是這樣，有欠有還，有苦有甜，最後都熬成了心裡的暖。
隻要這暖還在，再長的路，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李叔和夜影雕鳳凰到後半夜，第二天一早，林凡剛開了店門，就見那穿工裝的小夥子等在門口，手裡攥著個布包，眼圈紅紅的。
“老板，我媽……我媽說這鳳凰比電視裡的還好看。”小夥子把布包往櫃台上一放，裡麵是雙千層底布鞋，針腳密得能數清，“她連夜納的，說讓您彆嫌棄。”
林凡拿起布鞋，鞋麵上繡著兩隻撲棱蛾子，看著不怎麼周正，卻透著股實在勁兒。
“替我謝謝阿姨，這鞋比啥都金貴。”他往小夥子兜裡塞了兩袋剛醃好的蘿卜條，“嘗嘗鮮，自家醃的，配粥吃正好。”
小夥子捏著蘿卜條，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轉身跑了沒幾步，又回頭鞠了個躬，這才大步流星地走遠了。
李叔站在工作台前，看著那隻鳳凰玉雕，眼裡閃著光：“你說怪不怪，以前雕那些值錢的玩意兒，沒這麼上心過。這三百塊的活兒，倒覺得比啥都值。”
“那是因為這活兒裡有熱乎氣。”王嬸端著剛蒸好的糖包進來，往李叔手裡塞了一個，“快嘗嘗，紅糖餡兒的，補補力氣。”她瞥見工作台角落裡堆著的蘿卜，“喲，真醃上了？我給你拿點花椒來，我那罐是去年新收的，香得很。”
“謝王嬸！”林凡笑著應道，手裡的活沒停——他正給溫泉山莊的人拍玉雕半成品的照片，那邊催得緊，說要給宣傳冊用。
曉梅蹲在旁邊，給蘿卜條翻缸，小手凍得通紅也不吭聲。丫丫拿著個小勺子，往缸裡撒鹽，嘴裡數著“一、二、三”，數到十就問爺爺夠不夠，逗得李叔直樂。
“小林，你看這單子。”李叔突然拿著手機過來，屏幕上是張老板發的消息，說城裡新開的文創園想訂一批小擺件，要刻上巷子的名字，說是搞“鄉愁主題”。
林凡看著消息笑了：“張叔這腦子，真是活泛。”他點開圖片，“要一百個，中秋前交貨，來得及不？”
李叔摸著下巴盤算：“差不多。曉梅現在磨坯子利索了，我和夜影負責精雕，再加把勁，錯不了。”他轉頭喊曉梅，“丫頭，想不想讓你雕的東西進文創園？”
曉梅臉一紅，手裡的蘿卜條差點掉缸裡：“我……我能行嗎？”
“咋不行？”李叔拿起她昨天磨的平安扣，“這活兒多規矩，比我年輕時強多了。”
正說著，吳濤扛著魚竿回來了，釣的魚不大，卻活蹦亂跳的。“凡哥，今兒運氣不錯，釣了條鯽魚，給李叔燉湯喝。”他看到缸裡的蘿卜條，伸手就想抓，被林凡拍了回去。
“洗乾淨手再碰，剛撒的鹽。”林凡笑著說，“對了，下午去趟批發市場，買點紅繩和包裝盒，文創園的擺件得配個像樣的盒子。”
“得嘞！”吳濤把魚往盆裡一放，轉身就往外跑，剛到門口又折回來，“忘了說，張老板讓你有空去趟茶館，說有個老主顧想找你賭石，出手大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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