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永鑫機械廠”如同一個巨大的鋼鐵墳墓,矗立在棚戶區邊緣的荒蕪地帶。高大的廠房在暮色中投下猙獰的陰影,破碎的窗戶如同空洞的眼窩,無聲地注視著城市的邊緣。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味、陳年的機油味和荒草的土腥氣。
周塵盤膝坐在主廠房深處一個相對乾燥的角落。身下鋪著從垃圾堆裡翻撿出來的破舊氈毯,勉強隔絕了地麵的冰冷濕氣。左肩的傷口依舊猙獰,但邊緣的紅腫已經明顯消退,灰敗的骨茬被新生的、暗紅色的肉芽組織覆蓋,雖然脆弱,但那股致命的腐爛氣息已被遏製。阿豪給的霸道藥膏,如同雙刃劍,在帶來劇痛的同時,確實強行鎮壓了感染。藥瓶裡還剩下小半,被他小心貼身藏好,這是保命的底牌。
他的呼吸悠長而緩慢,每一次吸氣,都仿佛有無形的漩渦在周身形成。棚戶區的麻木、工廠的腐朽、遠處城市傳來的焦慮與喧囂…種種駁雜的、負麵的“劫氣”,如同受到召喚的微塵,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緩緩滲入他的身體。
這不再是重傷垂死時的被動汲取,而是帶著一絲初步掌控的主動引導!
丹田內,那枚布滿裂痕的灰珠,在持續不斷的汙穢劫氣浸潤下,如同被渾濁的泥漿反複澆灌的頑石,裂痕依舊,但整體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穩固”。珠體表麵不再是死寂的灰敗,而是流轉著一層極其暗淡、如同劣質石油般的汙穢光澤。深處那點螢火般的灰氣,雖然依舊微弱,卻凝實了許多,如同風中殘燭被罩上了一層汙濁的燈罩,光芒被遮蔽,但火焰本身頑強地存在著。
一絲絲冰冷的、帶著各種負麵意念的劫氣,在守心法訣的艱難梳理下,如同涓涓細流,緩慢而持續地注入灰珠,再轉化為一縷縷同樣冰冷、汙穢卻受他心神微弱引導的灰色氣流——劫力!雖然稀薄,雖然每一次運轉都伴隨著經脈的刺痛和精神的汙染感,但這確確實實是可控的力量在複蘇!
應劫境的力量,如同死水下的暗流,在汙穢的溫床中,開始重新湧動。
周塵緩緩睜開眼,瞳孔深處那抹混沌的灰敗沉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潭般的幽暗與沉寂。他抬起右手,五指虛張。心念微動,一縷比發絲還細的灰黑色氣流,如同扭曲的活物,緩緩從指尖滲出,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難以察覺。
這縷氣流微弱,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冰冷與汙穢感。它緩緩飄向不遠處地麵上一塊巴掌大的、鏽蝕的鐵片。
“嗤…”
氣流接觸到鐵片的瞬間,如同強酸滴落!堅硬的鏽鐵表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一個微小的、不斷擴大的灰黑色腐蝕斑點!鏽跡迅速剝落,露出下方同樣被侵蝕得發黑的金屬本質!短短幾息,那塊鐵片就被蝕穿了一個小洞,邊緣呈現詭異的灰敗色澤!
劫力外顯!雖然微弱,卻已具備實質的侵蝕之力!
周塵收回手指,指尖殘留著微微的麻痹感。看著地上那被蝕穿的鐵片,他眼中無喜無悲。這是汙穢的力量,是毀滅的力量,卻也成了他在這個冰冷世界掙紮求存的唯一依仗。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左肩的傷處依舊傳來牽扯的痛感,但行動已無大礙。力量恢複了一絲,身體也因持續的劫氣滋養而不再那般虛弱。他走到巨大的破窗前,眺望著遠處棚戶區那片在暮色中亮起昏黃燈火、如同巨大貧民窟的海洋,以及更遠處城市中心璀璨卻冰冷的霓虹。
小囡…應該安全了吧?龍組在監控她,但至少藥已經送到。這念頭是支撐他堅持下去的微光。
就在這時,一陣刻意放輕卻依舊清晰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熟悉而油滑的聲音,從廠房破敗的大門方向傳來:
“周哥!周哥你在裡麵嗎?是我,阿豪!”
周塵眼神瞬間變得幽深。他悄無聲息地退入更深的陰影中,如同融入黑暗的獵豹。灰珠內那點汙穢的劫力微微流轉,周身散發的那股令人不安的“不祥”氣息被他刻意收斂到極致。
很快,一個鬼鬼祟祟的黃毛腦袋探了進來。阿豪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夾克,手裡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探尋、緊張和市儈熱情的複雜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走進空曠的廠房,昏暗的光線下,他一時沒發現陰影中的周塵。
“周哥?疤哥說你搬這兒來了?這地方…夠僻靜的哈!”阿豪乾笑著,聲音在巨大的空間裡顯得格外空曠。“我給你帶吃的來了!還有…上次那藥,好用吧?我又給你弄了點!”
他一邊說,一邊四處張望。
“這裡。”周塵的聲音從陰影中傳出,平靜無波。
阿豪嚇了一跳,猛地轉身,才看到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出現在不遠處立柱陰影下的周塵。周塵的狀態明顯比在窩棚時好了太多!雖然衣衫依舊破舊,臉色也帶著一種不健康的蒼白,但那種瀕死的虛弱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內斂的、如同未出鞘凶刃般的沉寂感。尤其是那雙眼睛,幽深得如同古井,看不出絲毫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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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豪心頭一跳,臉上卻立刻堆起更熱情的笑容:“哎喲!周哥!你這氣色好多了!看來這地方養人!來來來,趁熱!”他快步走過來,將塑料袋放在周塵腳邊不遠處的地上。裡麵是幾個還冒著熱氣的肉包子和一瓶礦泉水。
“藥呢?”周塵沒看吃的,目光落在阿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