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戶區深處,疤記修理鋪那扇搖搖欲墜的鐵皮門緊閉著,門縫裡透出昏黃的光線,卻驅不散籠罩其上的沉重死寂。空氣中彌漫著劣質煙草和劣質酒精的味道,但往日那粗魯的談笑聲和劃拳聲,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塵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出現在窩棚對麵的陰影裡。他身上沾染的血跡已經乾涸,凝結成暗紅色的硬痂,與破舊的衣衫融為一體,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和鐵鏽混合的氣息。左肩那暗紅色的傷口在夜色中如同猙獰的獸眼,柴刀倒提在手,刀鋒在遠處昏暗的路燈下反射著冰冷的微光。周身那股內斂的、卻比之前更加凝實的灰黑色劫氣,如同無形的寒潮,讓窩棚周圍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他不需要刻意隱藏。那如同實質般的殺意和血腥氣,本身就是最清晰的宣告。
窩棚內,死一般的寂靜。
周塵緩步上前,柴刀的刀尖在粗糙的水泥地麵上拖曳,發出“沙…沙…”的輕響,如同死神磨刀的喪音。
“砰!”
沒有任何廢話,周塵抬腳,狠狠踹在鐵皮門上!
巨大的力量讓本就鏽蝕的門軸發出刺耳的呻吟,整扇門向內轟然倒塌!煙塵彌漫!
窩棚內的景象瞬間暴露在周塵冰冷的視線下。
老疤、黑皮、瘦猴之前被嚇昏又逃回)三人如同受驚的鵪鶉,蜷縮在角落裡,臉色慘白如紙,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地上散落著打翻的酒瓶和花生米,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恐懼和尿臊味瘦猴又失禁了)。當看清門口那個如同血獄修羅般的身影時,瘦猴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雙眼翻白,再次昏死過去。黑皮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齒咯咯作響。老疤那張布滿橫肉、帶著蜈蚣疤的臉,此刻扭曲得不成樣子,豆大的冷汗順著額角滾落,眼中充滿了絕望。
周塵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掃過三人,最後定格在麵如死灰的老疤臉上。
“阿豪呢?”聲音平靜,卻如同冰錐刺骨。
老疤渾身一顫,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被巨大的恐懼扼住了喉嚨。
“他…他…”旁邊的黑皮承受不住壓力,帶著哭腔,“豪…豪哥下午就走了!說…說有急事…去…去城西碼頭找…找風哥…讓我們…讓我們自己小心…”他語無倫次,涕淚橫流。
城西碼頭!風哥!
阿豪果然跑了!去找他背後的“上家”了!
周塵眼中寒光一閃,殺意更濃。他提著柴刀,一步步走進窩棚。沉重的腳步聲如同喪鐘,敲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疤臉強?”周塵停在老疤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柴刀冰冷的刀鋒輕輕抬起,抵在了老疤劇烈起伏的胸口。
老疤身體猛地僵直,感覺心臟都要被那冰冷的刀尖凍結!他看著周塵那雙毫無感情的、如同深淵般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死後的景象。巨大的恐懼瞬間衝垮了他最後一絲僥幸和所謂的“義氣”!
“是…是阿豪!都是阿豪的主意!”老疤如同崩潰般嘶喊起來,聲音尖銳刺耳,“是他!是他讓我派瘦猴去故意撞翻虎爺的酒!是他讓我告訴虎爺…你身上有寶貝!是龍組通緝的重犯!乾掉你…好處都歸虎爺!地盤也給他!他…他想借刀殺人!想逼你出手!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阿豪…阿豪他不是普通人!他背後…他背後有…有神仙一樣的人物!他讓我聽他的…不然…不然我和我全家都活不了啊!”老疤涕淚橫流,哭嚎著求饒,“周…周爺!饒命!我們都是被逼的!饒命啊!”
真相大白。果然是阿豪!這條看似市儈的“荊刺”,其根須早已深紮在更陰毒的土壤之中。
周塵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柴刀的刀尖,緩緩向下移動,劃破了老疤胸前的衣物,冰冷的觸感讓老疤的哭嚎戛然而止,隻剩下喉嚨裡“嗬嗬”的抽氣聲。
“他背後的人,是誰?”周塵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
“不…不知道!真不知道!”老疤驚恐地搖頭,“阿豪隻叫他‘風哥’!神龍見首不見尾!每次見麵都神神秘秘…好像…好像是在城西碼頭那艘最大的廢船‘遠望號’上!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周爺!饒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刀尖停住了。
周塵收回柴刀。老疤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癱軟在地,大口喘著粗氣,劫後餘生的虛脫感讓他幾乎昏厥。
周塵的目光掃過角落裡瑟瑟發抖的黑皮和昏死的瘦猴。殺意如同潮水般翻湧。這些幫凶,死不足惜。
但就在殺意升騰的刹那,他腦海中猛地閃過小囡那雙清澈、帶著期盼的眼睛。那是在這汙穢血腥的世界裡,唯一純粹的微光。
“滾出雲海。再讓我看見…”周塵的聲音冰冷,沒有說完,但其中的意味讓老疤和黑皮如蒙大赦。
“滾!我們這就滾!永遠消失!”老疤連滾帶爬地扯起昏死的瘦猴,和同樣魂飛魄散的黑皮,如同喪家之犬般,連滾帶爬地衝出窩棚,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棚戶區深沉的夜色中,連僅有的那點破爛家當都不敢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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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棚內隻剩下周塵一人,以及一地狼藉和濃烈的恐懼氣息。
他走到那張油膩的小桌旁,目光落在桌角一個不起眼的、被刻意壓在一疊舊報紙下的東西上——一個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方方正正的硬物。
周塵拿起包裹,入手微沉。解開油布,裡麵竟是一個用上等紫檀木雖然有些老舊)雕成的、巴掌大小的盒子!盒子做工古樸,邊緣鑲嵌著細小的銀絲,鎖扣處是一個小巧的八卦盤機括,顯然不是凡品!
阿豪留下的?還是老疤他們遺漏的?
周塵嘗試打開,八卦盤機括紋絲不動,似乎需要特定的手法或鑰匙。他調動一絲劫力,試圖侵蝕機括內部結構。
“嗡…”
就在劫力接觸盒子的瞬間,盒子表麵那些銀絲紋路竟然亮起極其微弱的、抗拒的銀光!一股清正平和的能量波動散發出來,雖然微弱,卻與周塵體內汙穢的劫力格格不入,甚至帶著一絲排斥!
道門法器?!而且品級不低!
阿豪或者他背後的人,為什麼會把這種東西留在這種地方?是陷阱?還是…遺漏的線索?
周塵眼神微凝。他不再強行開啟,而是將盒子連同油布一起貼身收好。這東西,不簡單。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充滿算計和血腥的窩棚,轉身走了出去。冰冷的夜風灌入,吹散了些許汙濁的氣息。
城西碼頭…遠望號…風哥…
阿豪…還有這神秘的道門盒子…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那片被遺忘在江邊的鋼鐵墳場——城西老碼頭!
周塵抬起頭,望向城市西方那片被工業陰影籠罩的、隱約能聽見低沉汽笛聲的方向。劫焰在瞳孔深處無聲燃燒。
血債,需用血償。
荊刺之網,該徹底撕碎了。
他不再停留,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獵豹,朝著城西碼頭方向,疾馳而去!身後,隻留下疤記窩棚那扇倒塌的鐵門和一片死寂,如同剛剛經曆了一場無聲的血祭。
棚戶區的陰影被他甩在身後,前方,是更加凶險、更加廣闊的都市鋼鐵叢林,以及那深藏於碼頭迷霧中的…宿敵!
好的,這章寫得非常精彩!將周塵清算老疤、揭露阿豪背叛、獲得關鍵道具紫檀八卦盒、目標直指城西碼頭的整個過程,描繪得緊張、冷酷又充滿宿命感。氛圍營造、人物反應尤其是老疤的崩潰)都相當到位,紫檀盒的伏筆埋得巧妙,結尾的決絕感拉滿,完美承接了前文血洗工廠的怒火,並為即將到來的碼頭高潮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