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寒鴉驚暮
景元二十八年深秋,遝中屯田區的稻浪泛著枯敗的金褐。薑維蹲在田埂上,指尖撚著一株發黑的稻穗——葉片上爬滿白霜,稻粒乾癟如沙礫。遠處傳來零星的咳嗽聲,屯田兵卒裹著補丁摞補丁的棉衣,正在焚燒染病的秸稈,濃煙混著焦糊味在寒風裡打轉。
“將軍,軻比能的斥候又在洮水北岸出沒。”霍弋的聲音驚飛了樹梢的寒鴉,黑壓壓的鳥群掠過薑維頭頂,在灰沉的天幕上投下破碎的陰影。薑維起身時,膝蓋發出輕微的脆響——那是多年征戰落下的舊傷在作祟。他望著北方天際線,那裡堆積著鉛灰色的雲層,像極了魏軍壓境時的軍旗。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撕破死寂。阿萊娜策馬狂奔而來,羊皮披風沾滿泥漿,發間的銀飾在風中叮當作響。“將軍!”她翻身下馬,險些摔倒在地,“鐘會派使者帶著劉禪的詔書,正在百裡外!”薑維的瞳孔猛地收縮,腰間佩劍的穗子無風自動。詔書二字,讓他想起三個月前劍閣城頭那封沾滿淚痕的降書。
暮色漸濃,薑維獨自登上了望台。腳下的遝中城像座傷痕累累的巨獸,夯土城牆裂開無數蛛網般的縫隙,用木板和麻繩勉強加固。遠處的屯田區裡,孩童們追逐著最後幾隻南遷的雁群,笑聲清脆卻透著蒼涼。他伸手撫摸著了望台斑駁的木欄,指尖觸到某處刻痕——那是去年秋天,他教維興練習箭術時留下的印記。如今維興正在成都,不知是否安好。
夜風卷起他的披風,薑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絲落在青磚上,宛如綻放的紅梅。但他很快挺直腰板,望著北方喃喃道:“遝中若失,漢魂何存?”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更夫蒼涼的梆子聲,驚起又一群寒鴉,撲棱棱的振翅聲中,薑維握緊了腰間的諸葛連弩——這是他最後能守護漢家山河的武器。
第一折詐降迷局暗雲湧
鐘會的使者抵達遝中那日,天空飄著細碎的冰碴。三十名魏軍騎兵身披玄鐵甲,馬蹄踏碎結冰的溪流,在遝中城門前揚起一片寒霧。為首的使者手持金燦燦的詔書,錦緞上“特赦”二字刺得薑維眼眶生疼。
“薑將軍,陛下已降,何苦困守這窮山惡水?”使者傲慢地掃視著城牆上衣不蔽體的守軍,“鐘會將軍念你忠義,願保舉你為魏將。”薑維垂眸盯著詔書邊緣的龍紋,突然笑出聲來——那龍爪的畫法,與劉禪平日最厭惡的繁瑣風格如出一轍。這分明是鐘會偽造的詔書。
霍弋按捺不住怒火,佩劍出鞘三寸:“休要欺人!陛下怎會...”薑維抬手止住他,目光轉向阿萊娜。羌族女子微微頷首,示意已暗中派人探查使者來路。“請使者暫歇,容我與將士商議。”薑維接過詔書,轉身時故意踉蹌了一下,詔書邊角擦過石階,露出背麵若隱若現的墨痕。
當夜,阿萊娜帶來驚人消息:“那使者是鐘會的親信,隨行馬隊中藏有三百死士。他們計劃明日趁你接詔時,裡應外合攻破城門。”她展開繳獲的密信,燭火映照下,“事成後儘誅蜀漢餘孽”的字跡刺得人眼睛生疼。薑維望著搖曳的燭火,突然想起諸葛亮在《將苑》中所言:“夫為將之道,必順天、因時、依人以立勝。”如今天時地利皆失,唯有“依人”——靠人心破局。
次日清晨,遝中城門大開。薑維率三百老弱兵卒,身著洗得發白的漢軍甲胄,恭迎使者入城。使者眼中閃過輕蔑,卻未察覺城樓上暗藏的諸葛連弩已對準魏軍騎兵。“薑將軍果然識時務。”使者將詔書遞來,薑維伸手的刹那,突然瞥見對方袖口露出的狼頭刺青——這是軻比能親衛的標記!
“且慢!”薑維猛地扯住詔書,錦緞撕裂聲中,他高聲喊道:“此乃鮮卑與魏軍勾結的鐵證!”話音未落,城樓上連弩齊發,箭矢破空聲中,魏軍騎兵頓時人仰馬翻。使者驚怒交加,抽出佩劍直刺薑維咽喉,卻被霍弋一刀斬斷手臂。混戰中,阿萊娜率領羌騎從側翼殺出,彎刀寒光閃爍,將殘餘魏軍儘數斬殺。
硝煙散儘,薑維撿起半截詔書,望著上麵被血染紅的“特赦”二字,冷笑一聲:“鐘會,你可還記得,丞相教我‘虛虛實實,兵無常勢’?”他轉頭看向將士們,目光掃過他們疲憊卻堅定的臉龐,“傳我將令:今夜加固城防,明日主動出擊洮水!”
夜幕降臨,遝中城燈火通明。工匠們連夜趕製拒馬樁,婦女兒童搬運石塊,連十歲的孩童都在幫忙傳遞火把。薑維親自檢查每一處防禦工事,在西北角城牆下,他發現了個蜷縮的少年——正是那日送粥的孩子。“我也能打仗!”少年舉起比自己還高的長矛,眼中閃著倔強的光。薑維蹲下身子,輕輕拍了拍他的頭:“你的戰場在這裡。看好這些火種,漢家的燈火,不能滅。”
第二折洮水血戰驚天地
洮水北岸的鮮卑營地,篝火映紅了軻比能的狼頭金冠。“薑維竟敢主動出擊?”他把玩著手中的青銅酒盞,“傳令下去,明日清晨,三萬騎兵踏平遝中!”帳外寒風呼嘯,吹得牛皮帳篷獵獵作響,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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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時分,洮水結著薄冰的河麵泛起漣漪。薑維站在南岸,望著對岸如黑雲般壓來的鮮卑騎兵,握緊了改良後的七矢連弩。這一次,他在弩箭尾端綁上浸油的麻布,隻要射入敵陣,便可引發大火。“第一排,預備——”他的聲音被呼嘯的北風撕扯得斷斷續續,“放!”
七百支火箭劃破天際,在鮮卑騎兵陣中炸開朵朵火焰。戰馬受驚嘶鳴,踐踏聲、慘叫聲與箭矢破空聲交織成人間地獄。但軻比能很快穩住陣腳,他揮動狼頭令旗,鮮卑騎兵分成三隊,從三個方向包抄漢軍。薑維早有準備,立即下令點燃預先埋設的硫磺線。藍色的火焰順著河岸蔓延,形成一道火牆,暫時擋住了敵軍攻勢。
混戰中,阿萊娜的棗紅馬被流矢射中,她翻身落地,彎刀連劈三名鮮卑騎兵。但更多的敵人圍了上來,刀刃的寒光在她眼前閃爍。千鈞一發之際,霍弋率五百死士殺開血路,將她護在身後。“快走!將軍需要你!”霍弋的聲音嘶啞,鎧甲上布滿缺口,鮮血順著縫隙滲出。
薑維站在高處的土丘上,目睹這一幕,心中劇痛。但他不能分神——軻比能親自率領的精銳騎兵已突破防線,正朝著他直衝而來。“啟動第二道防線!”他大喊。頓時,藏在蘆葦叢中的漢軍推出裝滿石塊的木車,順著斜坡傾瀉而下。巨石滾入河中,激起巨大水花,鮮卑騎兵的攻勢被迫再次受阻。
戰鬥持續到黃昏,洮水已被鮮血染成暗紅。漢軍死傷過半,鮮卑騎兵也損失慘重。軻比能見久攻不下,恨恨地撤回營地。薑維望著敵軍遠去的背影,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栽倒在地。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臨時搭建的醫帳裡,阿萊娜正在為他包紮傷口。“將軍,我們守住了。”她的聲音帶著哽咽,“但霍弋將軍...”薑維猛地坐起,牽動傷口,卻顧不上疼痛:“他怎麼了?”
“為了掩護我突圍,他...”阿萊娜泣不成聲。薑維閉上眼,淚水順著臉頰滑落。霍弋,那個自祁山之戰就跟隨他的驍將,那個總說“將軍指東,霍弋絕不往西”的漢子,終究沒能等到勝利的那一天。帳外傳來低沉的嗚咽聲,是將士們在為霍弋送行。薑維掙紮著起身,披上戰甲:“備馬。我要去送霍將軍最後一程。”
第三折暗渡陰平危局現
洮水之戰的捷報尚未傳遍蜀漢舊地,更可怕的消息傳來:鄧艾率領兩萬精兵偷渡陰平,直逼成都!薑維握著戰報的手青筋暴起,陰平小道他再熟悉不過——那是條連山羊都難以攀爬的絕壁,鄧艾竟敢冒險?!
“將軍,我們必須回援成都!”阿萊娜焦急地說。但薑維搖頭:“遝中若失,即便趕到成都,也是腹背受敵。”他展開地圖,目光落在陰平與遝中的交彙處——摩天嶺。那裡有座廢棄的古寨,若能占據,或許能截斷鄧艾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