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風卷殘雲入雄關
建興十八年臘月廿三,北風如刀,刮過秦嶺褶皺間的陽平關。關樓堞牆上的銅鈴在風中發出嘶啞的響聲,與遠處山穀裡的鬆濤混在一起,像是誰在低聲嗚咽。
薑維勒住赤兔馬,鐵製義肢在馬鐙裡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這是他從祁山撤退的第七日,身後煙塵滾滾,那是司馬昭親率的二十萬大軍正銜尾追擊。
"將軍,陽平關城樓在望!"曹霖策馬趕到近前,頭盔上的紅纓已被風雪打濕,粘在鐵盔邊緣如同一道凝固的血痕。他指著前方兩山夾峙處的巍峨關隘,"守將柳隱已在關前迎候。"
薑維抬眼望去,陽平關果然如一頭蟄伏的巨獸,橫亙在險峻的山道間。關樓高聳入雲,青灰色的城磚上布滿苔蘚,顯然是諸葛亮當年主持修建的遺跡。
關前空地上,一個身披銀甲的中年將領正率領親兵肅立,見薑維到來,立刻單膝跪地:"末將柳隱,迎接伯約將軍!"
"柳將軍請起。"薑維翻身下馬,獨臂扶起柳隱,目光掃過關樓兩側的烽火台,"關防可曾加固?"
"已按丞相舊製,在關前挖掘三重壕溝,"柳隱起身時,鎧甲發出清脆的摩擦聲,"隻是...軍中存糧僅夠萬餘人支撐半月。"
薑維的心沉了沉。半月——這意味著他們必須在半個月內擊退魏軍,或是等到漢中的援軍。
他走進關樓內側,手指劃過牆麵上刻著的防禦圖,那些線條曆經數十年風雨依然清晰,仿佛能看見諸葛亮當年在此指點江山的身影。
"傳我將令,"他突然開口,聲音在空曠的城樓裡回蕩,"所有傷兵入內城休養,能戰之士分守東西甕城。阿萊娜!"
"在!"羌王女從隊列中走出,牛皮甲上的狼毛結著冰碴,"羌兵已在關後密林設下暗哨。"
"很好,"薑維點頭,獨臂指向關前的峽穀,"你率一千羌兵,攜帶獸油與硝石,在穀口兩側山崖埋伏。記住,沒有我的將令,不許妄動。"
暮色降臨時,魏軍的先頭部隊已抵達穀口。薑維站在關樓箭垛後,望著遠處黑壓壓的帳篷如潮水般湧來,眉頭緊鎖。司馬昭此人極善用兵,當年在祁山吃了虧,這次必然有備而來。"柳將軍,"他指著關樓左側的峭壁,"那處崖壁可通關後?"
"回將軍,"柳隱順著他的指向望去,"那裡隻有一條采藥人走的險徑,寬不過三尺,終年積雪覆蓋。"
薑維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想起諸葛亮臨終前交給自己的密圖,上麵標注著陽平關周圍所有隱秘路徑。"曹霖,"他轉頭對身後的副將說,"你帶五百人,今夜子時從險徑出發,繞到魏軍後營縱火。記住,隻燒糧草,不戀戰。"
曹霖領命而去,腳步聲在石階上漸漸消失。阿萊娜走上前,將一個暖手爐塞進薑維獨袖中,低聲道:"將軍,羌兵發現魏軍在打造衝車,恐怕明日便要攻城。"
薑維握住暖手爐,暖意透過袖口傳來,卻驅不散心中的寒意。衝車是攻城利器,陽平關的城門雖厚,也經不住連日衝撞。他望著關樓下呼嘯的狂風,突然想起諸葛亮在《後出師表》中寫的"祁山陳倉,糧道險惡",如今這險惡,竟要由他獨自承擔。
第二折衝車撞關塵遮天
次日寅時三刻,魏軍的攻城號角準時響起。薑維站在關樓頂層,看著黑壓壓的魏兵如蟻群般湧來,最前方的數十輛衝車被數十頭牛拉著,車身上蒙著浸濕的牛皮,在晨霧中泛著冷光。
"放箭!"柳隱的吼聲從城下傳來,頓時萬箭齊發,卻被衝車的牛皮擋下,隻發出"噗噗"的悶響。
薑維皺緊眉頭,衝車已逼近第一道壕溝。他轉頭對阿萊娜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抽出狼眼匕首,割開身邊士兵手中的牛皮袋。刺鼻的硝石味彌漫開來,羌兵們將硝石撒在壕溝邊緣的積雪上,然後潑下獸油。
"點火!"
火把擲出,瞬間燃起熊熊大火。衝車前方的魏兵猝不及防,紛紛跌入燃燒的壕溝,慘叫聲響徹山穀。但衝車的速度隻是稍緩,很快便用粗壯的圓木填平了壕溝,繼續向前推進。
"投石機準備!"薑維沉聲下令。關樓兩側的投石機同時轉動,巨大的石塊呼嘯著砸向衝車。第一輛衝車被砸中頂部,木屑飛濺,但第二輛、第三輛依然頑強地逼近城門。
"咚!咚!咚!"衝車的巨木開始撞擊城門,關樓隨之微微震動。薑維能聽見門閂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城樓裡的士兵們紛紛用身體頂住城門,汗水混著灰塵從額角滑落。
"將軍,城門快撐不住了!"柳隱氣喘籲籲地跑來,鎧甲上濺滿了敵人的血。
薑維目光如電,突然看見魏軍陣腳出現一絲混亂——那是曹霖的縱火隊得手了!遠處的魏軍營寨升起濃煙,喊殺聲隱約傳來。"時機到了!"他拔出武侯劍,獨臂一揮,"阿萊娜,率羌兵從側門殺出,襲擾魏軍側翼!柳將軍,隨我去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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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兔馬的鐵蹄在城樓通道裡敲擊出急促的鼓點,薑維騎馬衝上天守閣,隻見阿萊娜已帶領羌兵如黑色閃電般衝出側門,狼眼匕首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道寒光。魏軍果然分兵回防,衝車的攻勢頓時一滯。
"放連弩!"薑維大吼。三百張改良連弩同時發射,箭雨如蝗,瞬間覆蓋了衝車周圍的魏兵。衝車失去了推力,終於停在了城門十步之外。
但魏軍的攻勢並未停止。司馬昭親自擂鼓,更多的魏兵如潮水般湧來,試圖搬開衝車。薑維看著城下密密麻麻的人頭,心中清楚,這隻是開始。司馬昭這是在用人命消耗他們的防禦力量。
"將軍,"一名士兵跑來,手裡捧著一個染血的包裹,"這是曹霖將軍讓末將帶回的...他說,糧草已焚,自己被圍困,讓我們死守關隘。"
薑維打開包裹,裡麵是曹霖的頭盔,內襯上還沾著溫熱的血跡。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冰冷的決絕。"告訴弟兄們,"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每個角落,"曹將軍用命為我們爭取了時間,陽平關若失,他的血就白流了!"
第三折暗度陳倉計中計
入夜,魏軍的攻勢暫時停歇。薑維站在關樓垛口邊,望著遠處魏營星星點點的燈火,手中的武侯劍無意識地敲擊著城磚。曹霖的死像一塊巨石壓在他心頭,但他知道,此刻容不得半分悲傷。
"將軍,"柳隱端來一碗熱湯,"您已經一天沒進食了。"
薑維搖搖頭,目光依然緊鎖著魏營。"司馬昭此人,最善反間計。他白天猛攻城門,夜裡必定另有動作。"他突然指向關樓西側的密林,"柳將軍,你可知道那裡是否有通往魏營的小道?"
柳隱沉吟片刻,點頭道:"確實有一條獵人走的小徑,不過極為隱蔽,多年無人行走。"
薑維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就對了,"他將湯碗推到一邊,"司馬昭定會以為我們疏於防範,從那裡偷襲。"他立刻叫來親衛,"傳我將令,在密徑兩側埋下絆馬索,每隔十步設一個箭靶,用草人偽裝。"
柳隱不解:"將軍,為何不用真兵埋伏?"
"司馬昭詭計多端,若發現有伏兵,必然退回。"薑維冷笑一聲,獨臂劃過地圖上的密徑,"我們要讓他以為有機可乘,然後...甕中捉鱉。"
三更時分,密林中果然傳來輕微的響動。薑維站在關樓暗影裡,看著數十個黑影如狸貓般摸進密徑。他們穿著黑色夜行衣,動作嫻熟,顯然是魏軍的精銳。
"放他們過去。"薑維低聲道。
黑影們順利通過絆馬索,看見前方草人,立刻彎弓搭箭。就在此時,薑維猛地揮劍:"點火!"
密徑兩側突然燃起無數火把,將整個樹林照得如同白晝。那些所謂的"箭靶"竟是裝滿桐油的皮囊,被箭射穿後立刻燃燒起來。黑影們猝不及防,瞬間被大火包圍,慘叫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