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心刀’……有人喝出事了。”建軍的聲音有些發顫,“前兒個晚上,幾個年輕人在燒烤攤喝了咱們的酒,喝多了,跟人打架,把人打成重傷了。現在人家家長找上門來,說是咱們的酒太烈,才讓他們衝動的,要告咱們。”
陳老爺子皺起眉頭:“酒是烈,可喝酒的人自己沒數,咋能怪酒?”
“可他們不管這些啊,”建軍急得直轉圈,“現在鎮上都在傳,說咱們的‘燒心刀’是‘凶酒’,喝了會出事。好多飯館都把咱們的酒退回來了,訂單也全取消了。這可咋辦啊?”
陳老爺子沉默了。他站起身,走到後院,看著石榴樹。雪落在樹枝上,白白的一層,那壇埋在樹下的酒,應該還好好的吧。
“爹,您倒是說句話啊!”建軍跟了出來,帶著哭腔,“這要是真被告了,咱們酒坊就完了!”
陳老爺子轉過身,看著兒子,慢慢說:“去,把石榴樹下那壇酒挖出來。”
“挖那酒乾啥?”建軍不解。
“讓你挖你就挖。”陳老爺子的語氣很平靜。
建軍雖然不明白,但還是照做了。他找來鐵鍬,在樹下挖了半天,終於挖到了那個小陶壇。壇口封得很好,打開之後,一股醇厚的香氣立刻彌漫開來,在寒冷的空氣裡,顯得格外清晰。
“把這酒,給蘇家送去。”陳老爺子說。
“給蘇家?”建軍更糊塗了,“這時候給他們送酒乾啥?”
“蘇明他爹,以前最愛喝我這老曲釀的酒。”陳老爺子說,“現在他遇到難處了,你不知道?”
“蘇家咋了?”
“我剛聽街坊說,”陳老爺子歎了口氣,“蘇明進的那批網紅麵料,是假貨,客戶退貨的太多,廠家又跑了,他賠了不少錢,綢緞鋪可能要關門了。”
建軍愣住了,半天沒說話。他隻想著自己的事,竟然沒注意到隔壁的蘇家,已經到了這步田地。
“新酒烈,能讓人一時痛快,可也容易出事。”陳老爺子拿起那個小陶壇,遞給建軍,“老酒淡,喝著不刺激,可它能讓人沉下心來,想想事。你把這酒送去,跟蘇明說,要是不嫌棄,就嘗嘗。就說,做生意,跟釀酒一樣,得有能存住的東西,不能隻圖一時的新鮮和熱鬨。”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建軍接過陶壇,那酒的香氣,溫和而綿長,不像“燒心刀”那樣霸道,卻讓人心裡莫名地踏實。他看著爹布滿皺紋卻很平靜的臉,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
他抱著陶壇,慢慢走向隔壁的蘇家綢緞鋪。鋪子的門虛掩著,裡麵沒開燈,很暗。蘇明坐在角落裡,低著頭,頭發亂糟糟的,像霜打了的茄子。
“蘇明。”建軍輕輕叫了一聲。
蘇明抬起頭,看到是他,愣了一下,苦笑著說:“是建軍啊,有事?”
建軍把陶壇放在桌上,打開壇口,那股醇厚的香氣立刻充滿了整個屋子。
“這是……”蘇明吸了吸鼻子,眼睛亮了一下。
“我爹釀的老曲酒,埋在石榴樹下,有些年頭了。”建軍說,“我爹讓我給你送來,他說,做生意,得有能存住的東西。”
蘇明看著那壇酒,又看了看建軍,突然眼圈紅了。他想起小時候,爹也是這樣,把最好的綢緞藏在櫃子最裡麵,說那是壓箱底的寶貝,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他想起爹總說,做買賣,誠信是根本,就像好酒,得有好底子,才能存得住,才能越陳越香。
“我懂了。”蘇明拿起酒壇,倒了兩碗酒,遞給建軍一碗,“來,建軍,嘗嘗你爹的好酒。”
兩碗酒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酒液入口,綿柔甘甜,順著喉嚨滑下去,暖暖地流進胃裡,然後擴散到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坦。
那天,兩個年輕人在昏暗的綢緞鋪裡,喝了很久的酒,說了很多話。他們說起小時候,說起各自的父親,說起那些被他們忽略的,能存住的東西。
後來,陳家酒坊停了“燒心刀”的生產。陳老爺子重新拿出老曲方子,帶著建軍和幾個願意學的徒弟,慢慢釀起了老曲酒。雖然產量不高,賣得也慢,但來買的,都是些懂酒的老主顧。他們說,還是這老酒喝著舒服,喝著安心。
蘇家綢緞鋪也沒關門。蘇明把那些花哨的化纖料子都清了出去,重新找來了好的綢緞,雖然貴了些,但貨真價實。他還把父親留下的那些壓箱底的寶貝綢緞擺了出來,做了個“鎮店之寶”的展櫃。漸漸地,那些講究品質的老主顧又回來了。
春天的時候,陳老爺子和蘇明一起,在石榴樹下,又埋下了一壇新釀的老曲酒。陽光透過新抽的枝葉,灑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
“等這酒能喝了,咱們再好好喝一杯。”陳老爺子笑著說。
“好,”蘇明也笑了,“到時候,我用我爹留下的那塊最好的綢緞,給您做件新衣裳。”
石榴樹的葉子,綠得發亮,像充滿了希望。樹下的泥土裡,那壇酒正在慢慢發酵,積蓄著力量,等待著被開啟的那一天。就像那些能存住的東西,在時光裡沉澱,愈發醇厚,愈發珍貴。
喜歡大民富商蘇半城請大家收藏:()大民富商蘇半城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