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祠迷局
暮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粗布,慢悠悠裹住晉祠的飛簷鬥拱。王文韶派來的二十多個捕快,馬蹄聲剛歇在祠外的老槐樹下,揚起的塵土還沒落地,就被為首的捕頭周奎一腳踩散。
“都給我仔細搜!一寸地都彆放過!”周奎扯著嗓子喊,腰間的鐵刀撞得叮當作響。他奉命來晉祠找蘇半城藏的竹簡,那竹簡裡記著王文韶挪用公款的黑賬,若是找不回,彆說他這捕頭位置保不住,恐怕連腦袋都得搬家。
捕快們不敢怠慢,抄起腰間的短棍撥開祠內的荒草,有的去翻大殿裡的供桌,有的趴在地上敲地磚,連香案下積了十年的灰都扒拉出來篩了一遍。晉祠裡的老道士被按在廊柱上,嚇得花白的胡子直抖,嘴裡不停念叨“罪過”,卻沒人理會他——在這夥捕快眼裡,眼下隻有“找到竹簡”這一件事。
周奎背著手在祠裡轉,腳邊的碎石子被踢得亂滾。他已經讓人搜了半個時辰,彆說竹簡,連張像樣的紙都沒見著。“蘇半城這老狐狸,該不會是耍我們玩吧?”他越想越氣,走到祠中央那座刻著“晉水源流”的青石碑前,抬腳就踹了上去。石碑紋絲不動,他的靴底卻震得發麻,“這破地方除了石頭就是草,能藏東西的地方都搜遍了,難不成竹簡還能鑽地裡去?”
“頭!您看這個!”
一聲喊從石碑後麵傳來,周奎猛地回頭,隻見小捕快李二正蹲在地上,手指著石碑底座和地麵銜接的地方。周奎快步走過去,順著李二的手指一看,果然見石碑背麵的底座上,有個拳頭大的小洞,洞口被濕潤的黃土封著,土色比周圍的地麵淺,顯然是剛封沒多久。
“挖開!”周奎眼睛一亮,趕緊讓人取來小鏟子。李二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封洞的黃土刮掉,洞裡黑黢黢的,隱約能看見一卷東西的邊角。他屏住呼吸,用手指把那卷東西勾出來——是個用麻繩捆著的竹簡,竹片泛著舊色,看著倒像是有些年頭的物件。
周奎一把搶過竹簡,手抖得都快解不開麻繩。他盼這竹簡盼得眼睛都紅了,隻要拿到它,就能向王文韶交差,到時候賞銀、官階都少不了。麻繩終於被扯斷,他展開竹簡,借著夕陽從殿門透進來的光一看,臉瞬間就沉了。
竹簡上刻的哪是什麼賬冊?全是些“白日依山儘”“舉頭望明月”的詩詞,有的句子甚至刻得歪歪扭扭,像是剛學寫字的孩童刻的。周奎捏著竹簡的手越收越緊,指節都泛了白,突然抬手就想把竹簡扔出去,又硬生生忍住——這畢竟是蘇半城藏的東西,萬一有什麼貓膩呢?
“該死!又被這老狐狸騙了!”他把竹簡狠狠摔在地上,竹片散了一地。李二趕緊蹲下去撿,卻被周奎一腳踹開:“撿什麼撿!一堆破木頭片子!”
周圍的捕快都停下了手裡的活,看著周奎的臉色,沒人敢說話。周奎喘著粗氣,腦子裡飛速轉著——蘇半城既然在晉祠藏假竹簡,那真的肯定在彆的地方。他想起王文韶出發前說的話,蘇半城在平遙還有座老宅,當年蘇半城發家後,那宅子一直沒賣,說不定真竹簡就藏在那兒。
“都彆愣著了!”周奎猛地拔出腰間的鐵刀,刀光在暮色裡閃了一下,“備馬!去平遙老宅!這次要是再找不到,咱們都彆想活著回去見王大人!”
捕快們不敢耽擱,紛紛往祠外跑,馬蹄聲又響了起來,比來時更急。老道士看著滿地狼藉的晉祠,還有散落在石碑旁的竹簡,慢慢蹲下去,把竹片一片一片撿起來,嘴裡依舊念著“罪過”,隻是聲音裡多了幾分說不清的意味。
周奎騎著馬走在最前麵,風刮得他臉上生疼。他心裡憋著一股火,又有些發慌——蘇半城這一步棋走得太險,敢用假竹簡拖延時間,難不成平遙老宅裡也有貓膩?可他沒彆的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往平遙趕,畢竟這是眼下唯一的線索。
馬隊出了晉祠所在的鎮子,往平遙的方向奔去。夜色越來越濃,路邊的樹木變成一個個模糊的黑影,像是張牙舞爪的鬼怪。周奎攥著韁繩的手滿是冷汗,他總覺得,蘇半城這盤棋,比他想的要複雜得多,而他,或許隻是這盤棋裡的一顆棋子。
與此同時,晉祠大殿的橫梁上,一個穿著灰衣的人輕輕跳了下來。他是蘇半城留在晉祠的暗線,剛才捕快們搜祠時,他一直躲在橫梁上。他走到石碑旁,撿起老道士放在供桌上的竹簡,翻開最下麵一片竹片,隻見竹片內側刻著一行極小的字:“平遙有餌,引魚入甕。”
灰衣人把竹簡重新捆好,塞進懷裡,趁著夜色出了晉祠,朝著平遙的反方向奔去——他要趕在周奎之前,把消息傳給蘇半城在太原府的接應人。而周奎和他的捕快們,還在夜色裡朝著平遙老宅趕,絲毫沒察覺自己已經鑽進了蘇半城布下的另一個圈套。
平遙老宅裡,蘇半城的管家老陳正站在正廳的畫像前,手裡拿著一塊刻著“彙通”二字的玉佩。他剛接到蘇半城從京城發來的密信,信裡說讓他在老宅的暗格裡放一卷假賬冊,再在賬冊裡夾一張紙條,引周奎去下一個地方。老陳歎了口氣,抬手推開畫像後麵的暗格,把早就準備好的假賬冊放了進去——他知道,這又是蘇半城的計策,可他不知道,這計策的儘頭,等著周奎的到底是什麼。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夜色漸深,周奎的馬隊離平遙越來越近。遠處的地平線上,已經能看到平遙古城牆的影子,像一條黑色的巨龍臥在地麵上。周奎深吸一口氣,拔出鐵刀舉過頭頂:“再加把勁!到了平遙,找到竹簡,咱們就有救了!”
捕快們齊聲應和,馬蹄聲更急了。可他們不知道,平遙老宅裡等著他們的,不是藏著真竹簡的暗格,而是一張早就織好的網,隻等著他們鑽進來。而蘇半城,此刻正在京城的驛館裡,手裡摩挲著一枚和老陳手裡一模一樣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他知道,周奎這步棋,走對了,卻也走錯了。
晉祠的風還在吹,卷起地上的黃土,像是在掩蓋剛才捕快們留下的痕跡。而這場圍繞著竹簡展開的博弈,才剛剛開始。周奎以為自己在追線索,卻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著蘇半城的指引走;蘇半城以為自己掌控著全局,卻沒料到王文韶在平遙還藏了另一隊人馬。這場棋局裡,沒有真正的贏家,隻有不停的算計和博弈,而最終的結局,誰也無法預料。
第二天清晨,周奎的馬隊終於到了平遙老宅門口。老宅的大門虛掩著,像是特意為他們留的。周奎心裡咯噔一下,卻還是咬了咬牙,揮手讓捕快們衝進去。捕快們舉著刀衝進院子,院子裡靜悄悄的,隻有石桌上放著一杯沒喝完的茶,茶水已經涼透了。
“搜!”周奎喊了一聲,捕快們立刻分散開來,翻箱倒櫃地找。李二衝進正廳,一眼就看到了牆上掛著的蘇半城父親的畫像。他想起周奎說的“藏東西的地方都得搜”,伸手就去摸畫像的邊框。
“哢嗒”一聲,畫像後麵的牆壁彈開一個暗格。李二大喜,伸手進去一掏,果然摸出一卷賬冊。他拿著賬冊跑出來,舉到周奎麵前:“頭!找到了!這次肯定是真的!”
周奎接過賬冊,手都在抖。他翻開賬冊,隻見上麵密密麻麻寫著賬目,還有王文韶的名字。他剛想笑,卻看到賬冊最後一頁夾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真竹簡在太原府晉源鎮的老醋坊裡,若想拿,就來晉源鎮。”
周奎的臉瞬間又沉了下去——他又被蘇半城騙了!可他沒有彆的選擇,隻能帶著捕快們往太原府趕。他不知道,太原府的晉源鎮裡,等著他的不是竹簡,而是王文韶派來的另一隊人馬——王文韶早就懷疑周奎有二心,這次讓周奎來晉祠、平遙,不過是想借蘇半城的手除掉他。
而蘇半城,此刻正在京城的驛館裡,收到了灰衣人從太原府發來的消息。他看著消息,輕輕歎了口氣:“王文韶啊王文韶,你以為你在算計我,卻不知道我也在利用你。這盤棋,該收場了。”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早已涼透的茶。窗外的天已經亮了,陽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半城知道,這場圍繞著竹簡的博弈,很快就要有結果了,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這場結果裡,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還有彙通錢莊的百年基業。
周奎的馬隊還在往太原府趕,馬蹄聲在官道上響著,像是在為這場即將結束的博弈,敲打著最後的節拍。而晉祠裡的老道士,依舊在大殿裡焚香,嘴裡念著“因果循環”,仿佛早就看透了這場博弈的結局。
喜歡大民富商蘇半城請大家收藏:()大民富商蘇半城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