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關營壘的軍報,如同投入南朝這潭死水中的又一塊巨石,激起的漣漪迅速擴散至整個邊境防線,乃至應天府的行宮,
劉光隴的緊急奏章擺在趙構的禦案上,字裡行間充滿了焦灼與無奈
鎮朔軍兵鋒之盛,遠超想象
賀烽“巡邊”之舉,名為示威,實為挑釁
固關守軍士氣瀕臨崩潰,若朝廷再無明確方略,恐生大變……
趙構捏著奏章的手指微微發抖,臉色比奏章上糊窗的桑皮紙還要難看,
對於朝廷在邊境上的營壘,賀烽沒打,但這比真刀真槍打過來更讓他難受!
那一道擦著營壘劃過的騎兵弧線,仿佛也劃在了他脆弱的神經上,
這是一種赤裸裸的羞辱和蔑視,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你的軍陣營壘,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的邊軍,在我眼中形同虛設!
……
“陛下!”
戚瓊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卻依舊強硬:
“賀烽囂張跋扈至此!竟敢陳兵邊境,公然威脅天子之師!此乃大逆不道!若再不加以嚴懲,朝廷顏麵何存?天下藩鎮若紛紛效仿,國將不國啊陛下!”
他刻意緊緊抓住“威脅朝廷”這一點大做文章,
“顏麵?朝廷還有何顏麵可言!”
一個虛弱卻憤懣的聲音響起,宗澤再次被內侍攙扶著站了出來,他這些時日憂憤交加,病體愈發沉重,但眼神中的火焰卻燃燒得更加熾烈:
“賀烽罵得不對嗎?!我朝坐視他在北地與金人血戰,不予援手便罷了,為何還要斷其商路,行那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固關將士為何士氣低落?因為他們心中亦有愧!愧對北地浴血奮戰的同族!愧對翹首以盼的遺民!……”
他劇烈地咳嗽著,蒼老的手指指向戚瓊:
“爾等隻知一味畏敵如虎,對內卻睚眥必報!封鎖賀烽,得益者是誰?是金人!爾等與那認賊作父之輩,有何區彆?!”
“宗澤!你休要血口噴人!”
汪伯彥跳了出來,氣急敗壞!
“我等一切所為,皆是為了朝廷安穩,為了陛下江山!賀烽若真是忠臣,為何不交出兵權,聽候朝廷調遣?他擁兵自重,割據一方,不是國賊是什麼?!”
“還有,你彆忘了!朝廷的上四軍是怎麼沒的!還不是出自於他賀烽的傑作!”
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一片混亂的爭吵,主戰派與主和派互相攻訐,言辭激烈,幾乎要將這大殿的屋頂掀翻!
趙構看著下麵一張張或激憤,或惶恐,或麻木的臉,隻覺得頭痛欲裂,耳邊嗡嗡作響,
他既害怕賀烽真的南下,又絕不願承認賀烽的功績和地位,更不願背上“容藩鎮壞祖宗家法”的罵名……
這種極度的糾結和恐懼,最終化作了一聲疲憊至極的嘶吼:
“夠了!!!”
他猛地一拍禦案,聲音嘶啞:
“傳旨……申飭劉光隴,守土不利,致敵軍囂狂於境上,罰俸一年,戴罪立功!固關守將趙昆,怯懦無能,動搖軍心,革職查辦!”
他選擇了最無能,也最典型的處理方式——問責自己人,
“至於賀烽……”
趙構喘著粗氣,眼神閃爍:
“……其行為雖有不妥,然……然念其北伐有功,暫不追究……著沿邊諸將,嚴加戒備,不得……不得擅自出擊,亦不可……不可使其找到借口尋釁……”
……
殿下眾臣被皇帝這一番耳提麵命搞的雲裡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