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的莫斯科，伏爾加河的冰層已經能承載馬車的重量。麻登雲部找到不凍港的奏報被快馬送進克宮時，朱由校正對著炭火盆搓手，羊皮地圖上的科拉半島被他用朱筆圈了三道，墨跡在低溫裡凝得又黑又硬。
“陛下，北歐全境已雪深及膝，薩米人的雪橇隊是唯一能在雪原移動的力量。”小瓦西裡·耶維奇·戈利岑已經是一位合格的秘書了，他操持著流利的漢語，說話時嗬出的白氣在龍椅前聚成團，“麻將軍奏報，不凍港已築起三座炮台，簡易碼頭也已經搭建了三分之一，隻是糧草僅夠支撐到明年開春。”他遞上的賬冊裡，“馴鹿損耗”“雪橇斷裂”等字眼被紅筆標得密密麻麻。
朱由校突然抓起案頭的青銅鎮紙，重重砸在地圖上的白令海峽。鎮紙邊緣磕出個缺口，像道無法逾越的冰縫。“朕知道難！”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裡撞出回音，龍袍袖口掃過燭台，火苗猛地竄高，映得他眼底的紅血絲格外清晰，“可歐洲的海岸線比萬裡長城還長，沒有艦隊，咱們的士兵就是砧板上的肉！哪怕占領再多的領地，隻要敵人願意，他們隨時可以通過海運，將兵力投送到我們的領土。”
麻登雲在奏報裡說，用薩米人的馴鹿皮毛皮毛縫製的營帳能抵禦零下四十度的嚴寒。朱由校摸著皮毛裡層的絨毛，突然想起十幾年前的冬天在紫禁城凍的開裂的手指，那時的寒冷與北歐的酷寒相比，竟像溫室裡的春風。
“傳朕的旨意！”他突然轉身，龍靴踩在冰磚地上發出咯吱聲，“讓國內造船廠立即開始研發破冰船；令近海艦隊派出十艘千噸級，一百艘五百噸級蓋倫船，組成‘北冰洋艦隊’。”這話一出，連最沉穩的吳彤都倒吸涼氣——誰都清楚，北冰洋，哪怕是夏季都不是人類能夠輕易穿越的，何況一年中夏季的時長又是如此之短。
維堡的護城河結著半尺厚的冰，明軍哨兵的長矛戳下去，隻留下個淺淺的白痕。這條橫貫芬蘭灣的戰線像條凍僵的蛇，北起卡累利阿的針葉林，南至愛沙尼亞的沼澤地，將大明與瑞典的兵力死死鎖在兩岸。曹變蛟的第6軍131師、53師在芬蘭灣東海岸築起了雪牆，牆後藏著的火炮炮口裹著防凍的油布，黑沉沉地對著海麵上隨時可能會出現的瑞典人的戰艦。
占領愛沙尼亞的慶功酒還沒涼透，海岸線的警報就響了。自從鼇拜占領整個愛沙尼亞地區三個月以來，瑞典人不斷的派出戰艦，將無數的兵力投送到他們想投送的區域，讓坐擁數萬大軍的鼇拜顧此失彼。
入冬以來，第一個被襲的是派爾努港，瑞典人的快速帆船像冰麵滑行的水鳥，趁著夜色摸進港灣，開炮擊毀了明軍在碼頭附近修建的臨時炮台，等鼇拜的騎兵好不容易趕到時，海麵上隻剩漂浮的火油和燒焦的木板。“這群泥鰍！”鼇拜的馬鞭抽在結冰的碼頭石上，裂痕像蛛網般蔓延，“給老子把所有漁船都改成巡邏艇！”
可數千公裡的海岸線，哪是幾十艘漁船能守得住的？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裡，從塔林到帕爾迪斯基，警報聲就沒斷過。瑞典人的艦隊神出鬼沒，有時是滿載著火藥的快船，有時是偽裝成商船的戰艦，甚至有次派來一群穿著冰鞋的士兵，踩著封凍的海灣冰麵，想要摸到明軍的彈藥庫放火。
鼇拜在納爾瓦城堡的地圖前砸壞了第三張桌子。地圖上的海岸線被他用紅筆塗得亂七八糟，每個被襲的港口都畫著個猙獰的骷髏頭。“火箭炮呢？把近衛2師的炮都拉到海邊！”他對著傳令兵吼道，唾沫星子濺在地圖上的裡加灣，“就算炸不沉他們的船，也得讓他們知道老子的厲害！”
可火箭炮的轟鳴剛過，瑞典人的船又出現在下一個海灣。有次明軍的炮手冒著零下三十度的嚴寒，把炮口對準了遠處的帆影，卻發現那隻是艘被風吹來的空船，船帆上用鮮血寫著“永無止境”。“將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參謀官的聲音帶著疲憊，“咱們的炮彈比他們的船還少，士兵們的手指凍得連扳機都扣不動了。”
冬季的暴風雪裡，鼇拜第一次嘗到了無力感。他站在塔林的懸崖上，看著瑞典艦隊在風雪中若隱若現的帆影，手裡的望遠鏡結了層白霜。近衛2師的火箭炮整齊地排列在崖邊，像一排沉默的鋼鐵巨人，可炮口隻能對著空蕩蕩的海麵——瑞典人根本不靠近，隻是在射程外遊弋，像群盯著獵物的狼。
“原來陛下想要一座不凍港的原因在這裡。”鼇拜突然想起那封關於不凍港的奏報，此刻才明白為什麼朱由校要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也要讓國內組建北冰洋艦隊。沒有海軍，再堅固的城堡也像沒穿鎧甲的胸膛，瑞典人的艦隊就是那把隨時能刺進來的匕首。
雪越下越大，把懸崖上的腳印很快填平。鼇拜轉身往城堡走，皮靴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聲，像在數著這場漫長戰爭的日子。他不知道朱由校的破冰分艦隊什麼時候能夠穿過北冰洋的冰原，來到歐洲。他隻知道明天天一亮，還得派士兵去修補被瑞典人炸毀的碼頭，還得讓火箭炮繼續對著空蕩蕩的海麵——哪怕隻是裝裝樣子，也得讓對岸知道，明軍還站在這裡。
城堡的燈火在風雪中搖晃，鼇拜路過傷兵營時，聽見裡麵傳來陣陣咳嗽。裡麵傳來士兵的念叨聲：“什麼時候，咱們的船能來？哪怕是一艘也好，咱們大明帝國陸軍什麼時候這麼憋屈過……”聲音很輕，卻像團火，在這冰封的愛沙尼亞大地上，微弱卻執著地燃燒著。
陷入沉思的鼇拜，轉頭便下達了命令。
所有沿海岸線布防的軍隊、火炮全部後撤五十裡，他隨後在愛沙尼亞地區畫了六個圈。
這也預示著，他手中的4個師，將會被分配到這六個區域。
沒有海軍，他連在港口城市修築岸防炮的機會都沒有；沒有海軍，他根本無法鎮守數千公裡海岸線。
既然無法防禦，那就不守了，你瑞典人的船是上不了岸的。既然如此，那就讓你上岸，等你上岸了，老子再把炮彈送給你，聽說你瑞典人隻有區區百來萬人口是吧？
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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