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漸漸消退，李瑾瑜感到堅硬的地麵變成了某種半液態的物質，包裹著他的身體。耳畔是青銅葉片相互碰撞的清脆聲響，還有那隻青銅鳳鳥熟悉的鳴叫——比在瑪雅時空聽到的更加清晰、更加真實。
"觀察者李瑾瑜，回歸確認。"機械化的女聲在虛空中響起，"開始消毒程序。"
一陣強烈的刺痛瞬間貫穿全身，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針頭同時刺入每寸皮膚。李瑾瑜咬緊牙關，這是每次時空穿越後的必經程序——清除可能附著在身上的曆史時空微生物。但這一次，疼痛比以往任何任務都要劇烈。
"消毒程序完成。檢測到微量時空汙染，啟動二級淨化。"
什麼？時空汙染？李瑾瑜還未來得及思考這個陌生術語的含義，更強烈的疼痛便如潮水般襲來。他的視野完全被綠色數據流占據，骨骼像是被拆散重組，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抗議。
不知過了多久，痛苦終於消退。李瑾瑜發現自己跪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麵前矗立著他熟悉的青銅神樹——比他在幻象中看到的更加宏偉，枝乾上鐫刻著無數細小的符文，在幽藍的基地燈光下微微閃爍。
頂端的青銅鳳鳥低頭注視著他，紅寶石鑲嵌的眼睛泛著不祥的光芒。
"任...任務完成。"李瑾瑜艱難地站起身，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觀察進度82。"
青銅神樹的葉片無風自動，發出悅耳的碰撞聲。一張半透明的光幕在樹乾上展開，顯示出他的任務報告：
【觀察任務：瑪雅文明古典期衰落階段】
【觀察時長：63天當地時間）】
【觀察進度：82曆史吻合度79）】
【關鍵記錄：水資源管理技術傳播、農業知識加密保存、洪水災害部分緩解】
【備注：檢測到非常規乾預行為，時空連續性波動等級3可控範圍）】
李瑾瑜盯著"曆史吻合度79"這一行。比他預期的要高——意味著他的乾預雖然改變了細節，但瑪雅文明整體上仍沿著曆史記載的軌跡走向衰落。隻是衰落的過程可能不那麼慘烈，或許有更多的知識得以保存...
"係統，調取瑪雅文明後續發展數據。"他命令道，聲音恢複了平穩。
光幕上的內容切換為一係列曆史記錄和圖像：科潘在洪水後人口減半，但仍維持了基本城邦功能；部分祭司帶著聖書遷徙到北方高地；加密的農業知識在三個世紀後被重新發現並應用，幫助殘餘瑪雅社群度過了一次嚴重乾旱...
李瑾瑜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至少他的努力沒有完全白費。
"警告！"係統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紅光在整個空間閃爍，"檢測到青銅神樹結構損傷！重複，檢測到青銅神樹結構損傷！"
李瑾瑜震驚地看著麵前巨大的青銅裝置——現在他注意到，樹乾底部確實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紋，幾片葉子失去了光澤，像是被某種力量腐蝕了。頂端的鳳鳥右側翅膀明顯下垂，與他最後在聖井幻象中看到的狀態相似。
"損傷原因？"他急切地問道。
"時空汙染。"係統回答，"非常規乾預導致曆史時空物質反向滲入觀察者係統。損傷程度：輕微。修複預計需要：14天。"
李瑾瑜握緊了拳頭，這才注意到右手還緊握著什麼——是伊希切爾給他的小布袋。消毒程序竟然沒有將它清除！他小心地打開布袋，裡麵的可可豆和香草依然完好，散發著濃鬱的香氣，瞬間將他帶回到那個月光下的告彆時刻。
"發現異常物品！"係統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檢測到曆史時空實體物質！立即啟動清除程序！"
"不！"李瑾瑜本能地將布袋護在胸前，"這是...這是重要樣本！需要分析可能的時空汙染成分！"
這個合理的借口讓係統暫停了行動。"理由接受。物品暫存隔離箱，等待分析。"
一個小型金屬箱從地麵升起。李瑾瑜萬分不舍地將布袋放入其中，看著箱門關閉，將最後一絲瑪雅的氣息隔絕在冰冷的金屬內。
"觀察者李瑾瑜，"係統的語氣恢複了平靜，"任務彙報完成。前往休息區恢複生理指標，72小時後聽取新任務簡報。"
隨著一陣輕微的嗡鳴聲，青銅神樹後方的金屬牆壁滑開，露出通往生活區的走廊。李瑾瑜拖著疲憊的身體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是扛著整個科潘城的重量。
休息區是一個簡潔的白色套間，包含睡眠艙、營養站和恢複室。李瑾瑜直接走向淋浴間，讓溫熱的水流衝洗掉身上殘留的古老時空塵埃。在水霧氤氳中，他閉上眼睛，卻看到伊希切爾站在高地上目送他離開的畫麵，她眼中的情感如此清晰，跨越千年時光依然灼熱。
"這不專業，李瑾瑜。"他對自己說，用力抹了把臉，"你是個觀察者，不是曆史參與者。"
但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反駁：那你為什麼要想方設法留下那些農業知識？為什麼冒險進入聖井？為什麼...帶回那袋可可豆？
擦乾身體後，李瑾瑜站在鏡前審視自己。與瑪雅時空的卡萊爾相比，他恢複了本來的樣貌——東亞人的麵部特征，短發，左眼下有一道小時候留下的細小疤痕。但眼神變了，不再是那個冷靜超然的觀察者，而是帶著某種他無法命名的情緒。
睡眠艙自動調節到最適合恢複的狀態。李瑾瑜躺進去，艙門緩緩關閉，釋放出促進深度睡眠的氣體。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刻，他仿佛又聽到了聖井水的波動聲，和伊希切爾輕聲的呼喚...
"觀察者李瑾瑜，恢複周期結束。請前往簡報室。"
係統的聲音將李瑾瑜從無夢的沉睡中喚醒。他眨了眨眼，感到精力基本恢複，但心底的那絲沉重依然存在。簡報室位於生活區另一端，牆壁是特殊的單向透明材料，可以俯瞰整個青銅神樹控製中心。
控製主管張臨風已經在那裡等候。這位年近六十的高階觀察者是李瑾瑜的導師，也是少數知曉每個任務細節的上級之一。他灰白的頭發整齊地梳在腦後，銳利的眼睛在看到李瑾瑜時微微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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