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的觀察進度，"張臨風開門見山，"對於有乾預行為的任務來說，相當不錯。"
李瑾瑜心頭一緊。果然，他們知道他的越界行為。"係統報告說曆史吻合度仍在可控範圍。"
"勉強可控。"張臨風輕哼一聲，調出全息投影顯示瑪雅文明的時間線變化，"你的露水收集器和加密農業知識確實造成了一些波動，但主要曆史節點未被改變。科潘依然衰落了，瑪雅文明整體仍走向低穀。"
投影顯示出李瑾瑜離開後的科潘：洪水退去後的重建努力，持續乾旱帶來的壓力，最終城邦被叢林吞噬的熟悉畫麵。但隨後出現了一些他未見過的影像——北方高地上的小型瑪雅社區，祭司們研究那本聖書的場景，改良後的農業技術在實際應用...
"這些社區延續了多久？"李瑾瑜忍不住問。
"比原本曆史長了約一個世紀。"張臨風關閉投影，"不算重大改變，但已經引起了時空連續性的輕微波動。更麻煩的是..."他調出另一組圖像，顯示青銅神樹上的裂紋和損傷，"時空汙染。"
李瑾瑜皺眉："係統提到過這個術語，但我不完全理解。"
"簡單說，就是曆史時空的物質或能量反向滲入觀察者係統。"張臨風指著裂紋解釋道，"通常發生在觀察者過度乾預時。曆史時空會"排斥"外來影響，這種排斥力有時會具象化為能量反饋，損傷我們的設備。"
"那袋可可豆..."
"正是時空汙染的載體。"張臨風點點頭，"幸好數量極少，且被及時隔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李瑾瑜想起自己護住布袋的行為，內心一陣愧疚。他差點因為個人情感危及整個觀察者係統。"需要我承擔什麼責任嗎？"
出乎意料的是，張臨風搖了搖頭："你的乾預行為雖然違規，但結果證明有研究價值。上級決定將其視為一次邊界測試實驗。事實上..."他停頓了一下，"我們有個新任務要交給你。"
全息投影切換到一個李瑾瑜熟悉的曆史場景：二戰時期的歐洲，華沙猶太區，絕望的人群，納粹士兵的粗暴行徑...
"華沙猶太區起義，1943年。"張臨風平靜地說，"一個人類勇氣與悲劇並存的時刻。觀察重點：極端環境下的人類社會組織與抵抗心理。"
李瑾瑜的胃部一陣絞痛。從相對"安全"的古代文明觀察，直接跳到近代史上最黑暗的篇章之一，這個跳躍太大了。
"為什麼是我？我剛從瑪雅任務回來，而且..."
"正因為你在瑪雅任務中的表現。"張臨風打斷他，"你展現了創造性思維和適度乾預的能力。華沙這個節點...情況有些特殊。"
他調出一段異常數據：華沙猶太區的時間線顯示出不自然的波動，似乎已經被某種力量乾預過，但源頭不明。
"我們懷疑有人——可能是未經授權的觀察者或時間旅行者——已經在這個節點進行了操作。你的任務是查明真相，評估影響，並在必要時...進行糾正性乾預。"
李瑾瑜瞪大了眼睛："這完全違背觀察者基本原則！我們從不主動改變曆史！"
"除非曆史已經被改變。"張臨風嚴肅地說，"想想看，如果有人拯救了華沙猶太區的大批居民，會如何影響後續曆史？二戰記憶、以色列建國、中東局勢...連鎖反應無法估量。"
"但如果曆史已經被改變，我們又怎麼知道什麼是"正確"的版本？"
張臨風露出一個疲憊的微笑："這就是難題所在。我們會給你提供基準曆史數據作為參考。你的判斷至關重要，李瑾瑜。這個任務隻有具備...靈活思維...的觀察者才能勝任。"
言下之意很明顯——正是他在瑪雅任務中的"越界"行為使他成為這個特殊任務的人選。李瑾瑜不知該感到榮幸還是擔憂。
"我需要時間準備。"他最終說道。
"當然。任務簡報已上傳至你的係統。48小時後出發。"張臨風轉身準備離開，又停下腳步，"哦，還有...那袋可可豆。上級決定將其保留作為研究樣本。你可以申請查看，但不能取回。明白嗎？"
李瑾瑜點點頭，心中卻湧起一股莫名的失落。那不僅僅是一袋香料，而是他與伊希切爾、與瑪雅時空最後的聯係。
回到休息區，李瑾瑜調出華沙猶太區的曆史資料，強迫自己集中精力研究。但那些黑白照片中絕望的麵孔與瑪雅災民重疊在一起，讓他無法保持專業距離。特彆是看到那些試圖保護孩子的母親，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伊希切爾——如果她生活在那個時代，會如何應對？
"係統，調取隔離箱監控。"他突然命令。
屏幕上出現了那個金屬小箱的內部畫麵。布袋靜靜地躺在那裡，一粒可可豆從鬆開的袋口滾出，像是想要逃離禁錮。
李瑾瑜伸手觸碰屏幕，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到那些豆子的溫度。多麼諷刺，他能穿越時空觀察無數文明，卻無法保留一小袋來自過去的禮物。
"警告！觀察者生理指標異常！"係統突然報警，"檢測到情緒波動超出安全閾值！建議立即進行心理調節！"
李瑾瑜深吸一口氣，關閉了監控畫麵。"取消警報。我沒事。"
但事實是，他確實"有事"。瑪雅任務改變了他，使他不再是從前那個超然的觀察者。而現在，他將麵臨一個更加殘酷的曆史節點，一個可能需要他做出艱難抉擇的任務。
入睡前，李瑾瑜再次檢查了華沙任務的簡報。其中一行小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注：目標時空已存在異常能量讀數，與青銅神樹損傷頻率吻合。極端謹慎行事。】
這意味什麼？難道青銅神樹的損傷不僅影響了觀察者係統，還可能在其他曆史節點造成連鎖反應？李瑾瑜想起聖井中那個聲音的警告——他的乾預已經創造了時間悖論。
帶著這個不安的疑問，他最終沉入睡眠，夢見自己站在一片灰燼之中，左手是瑪雅金字塔的廢墟，右手是華沙猶太區的斷壁殘垣，而青銅神樹的裂紋在兩者之間蔓延，如同命運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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