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大太監王振尖細的嗓音在金鑾殿裡打了個轉,又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底下黑壓壓的文武百官,沒一個吭聲的。
龍椅實在太大,新帝李玄坐在上頭,兩隻腳夠不著地,隻能在半空晃蕩。他悄悄扭過頭,小聲喊了一句。
“太傅……”
李長安微微頷首,從禦座旁踱出一步。
“既然各位大人都沒什麼要緊事,那本王就說兩句。”
他的聲音不響,殿裡的人卻都下意識地把腰彎得更低了些。
“國喪才過,新君登基,正是要安穩的時候。有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就彆再提了。要是誰非覺得自個兒嗓門大,愛在不合時宜的時候,說些不合時宜的話……”
他話鋒一轉。
“那本王,就隻好請他換個地方,說給閻王爺聽聽了。”
大殿裡,靜得針落可聞。
散了朝,禦書房。
李玄一從那張大椅子上下來,就立馬跑過去扯住了李長安的袍角,小臉上滿是藏不住的好奇。
“太傅,他們為什麼那麼怕你?”
“他們怕的不是臣,是規矩。”李長安伸出手,替他扶正了頭上那頂沉甸甸的冠冕,動作很輕,“陛下要學的,就是怎麼用好這份規矩。”
話音剛落,郭濤從外頭快步走了進來,神色不大好看。
他先衝著小皇帝躬了躬身子,才湊到李長安耳邊,把聲音壓到了最低。
“王爺,城裡頭,傳開了。”
李長安抬手,示意他講。
“說……牝雞司晨。”郭濤隻說了這四個字,又補充道,“源頭是都察院那幾個老骨頭,私底下跟江南慕容家的餘孽,還有些對新政有意見的士族串聯。”
“哦。”
李長安端起禦案上的茶盞,吹了吹浮沫,隻應了一個字。
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讓郭濤心裡有些打鼓。
“王爺?”
李長安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麵碰了一下,發出一聲輕響。
“聒噪。”
郭濤心頭一凜,躬身道:“屬下明白了。”
夜裡,禦史張庭的府邸。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那李長安,一介閹人,竊國之賊!我大乾列祖列宗在上,豈容此等醃臢貨色敗壞朝綱!”張禦史喝得滿臉通紅,一巴掌拍在桌上,酒水都濺了出來。
“張兄說得對!我等言官,罵的就是這等奸佞!明日早朝,我便上本,參他一個穢亂宮闈,蠱惑新君!”王禦史跟著叫嚷。
他們正說在興頭上,府邸的大門,毫無預兆地被人從外頭撞開了。
“轟隆!”
木屑紛飛。
“誰?!”張禦史嚇得一個激靈,從凳子上彈了起來。
回應他的,是數十名黑衣番子湧入的聲音,腰間的繡春刀在月色下晃出森然的冷光。為首的校尉,眼神都沒往桌上的酒菜瞟一下,隻是冷冷一揮手。
“督察署辦差,閒人退避!”
“放肆!”張禦史仗著幾分酒意,梗著脖子喝道,“老夫乃朝廷禦史,你們這些鷹犬也敢擅闖府邸!我要見攝政王,我要麵呈陛下!”
校尉像是聽見了什麼趣事,慢步走到他跟前,從懷裡掏出一張蓋著督察署朱紅大印的公文,在他眼前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