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2日，星期六，青市的清晨還浸在料峭春寒裡。天際剛泛起魚肚白，九月就被鬨鐘驚醒。她揉著惺忪睡眼推開宿舍窗戶，遠處的南山蒙著層淡青色薄霧，宛如一幅未乾的水墨，山頂輪廓在雲霧中若隱若現。作為院學生會紀檢部新成員，她望著窗外的山巒，胸腔裡滿是興奮與期待——這場南山植樹活動……
水龍頭迸濺的冷水撲上臉頰時，九月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刺骨的涼意瞬間驅散殘留的困意，鏡中的她快速眨了眨泛著水光的眼睛，利落地將長發束成馬尾。昨晚就整理好的帆布包裡，手套、水壺與活動指南疊放整齊，側邊口袋還塞著三顆用彩紙包好的薄荷糖——那是準備分給一同植樹的夥伴們提神的小驚喜。
推開宿舍樓門，霜氣裹挾著泥土的腥甜撲麵而來。昏黃的路燈下，她的影子被拉得細長，運動鞋碾碎石板路上凝結的薄霜，發出細碎的"咯吱"聲。主乾道旁的柳樹已抽出嫩綠的新芽，在晨風中輕輕搖曳，鵝黃的枝條相互觸碰，仿佛在傳遞著春的密語。
拐過操場時，遠處傳來隱約的交談聲。九月加快腳步，帆布包隨著步伐輕輕撞擊後背。天邊泛起魚肚白，東方的雲層被朝霞染成淡粉色，如同大自然特意為植樹節準備的背景幕布。她忽然想起雷鋒日記裡"做一顆永不生鏽的螺絲釘"的誓言，此刻，自己不正是要用雙手種下新的生命，讓雷鋒精神在綠意中延續生長嗎？
遠遠望見集合點飄揚的紅旗，幾位早到的同學正圍著鐵鍬討論種植技巧。九月小跑過去，晨光恰好穿透雲層，將她肩頭的霜花映得晶瑩剔透。新一天的誌願之旅即將開始，而這片即將被綠意覆蓋的土地，正等待著年輕的雙手，書寫下關於奉獻與希望的新篇章。
趕到集合點時，行政樓前的廣場已聚滿朝氣的身影。東方泛起魚肚白，熹微晨光中，紅色的學生會製服鮮亮奪目，如同跳動的火焰。學生會主席站在台階高處，黑色風衣下擺被晨風掀起，手中的點名冊"嘩嘩"翻動，紙張邊緣已卷起毛邊。
"大家檢查好工具清單！暈車的提前吃藥，七點準時出發！"他提高音量反複叮囑，沙啞的聲線裡藏著不易察覺的疲憊。九月望著主席眼底淡淡的青影，想起這些天學生會辦公室徹夜未熄的燈光——從聯係樹苗到規劃路線，每項細節都凝聚著籌備者的心血。
廣場上，同學們三兩成群整理鐵鍬、水桶，討論聲與金屬工具的碰撞聲交織。晨霧漸漸散去，天邊朝霞染紅雲層，這場關於綠色的約定，即將在眾人的期待中啟程。
九月登上大巴車，車廂裡瞬間被青春的喧鬨填滿。前排文藝部的女生歪著頭，輕聲哼唱著當下最流行的民謠，甜美的嗓音像是春日裡流淌的溪水。幾個男生擠在後排，腦袋湊成一團，一邊刷著手機裡的植樹教學視頻，一邊熱火朝天地討論：“挖坑得挖多深？這樹苗的間距是不是太密了？”
九月靠窗坐下，將帆布包緊緊抱在懷裡，感受著包內工具的棱角。晨光透過車窗灑進來，她望著外麵漸漸蘇醒的城市。街道上，環衛工人穿著橘色工作服，揮動掃帚的身影格外醒目；轉角處的早餐攤熱氣騰騰，白霧裹挾著肉包子的香氣飄進車窗，引得她肚子咕咕直叫。
隨著大巴緩緩啟動，車輪碾過柏油路的聲音與車廂裡的談笑聲混在一起。九月望著後退的街景，心中滿是期待。
四十分鐘後，大巴駛入南山腳下的停車場。九月跳下車，清冷的山風裹著泥土和鬆針的氣息撲麵而來，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抬眼望去，蜿蜒的山路上已經滿是忙碌的身影，各色誌願者馬甲點綴在蒼翠間，像一幅流動的春日畫卷。
學生會指導老師正和園林部門的工作人員熱烈討論，手中的圖紙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九月跟著隊伍排隊領取工具，粗糙的鐵鍬木柄帶著木香，水桶底部還沾著泥漬，仿佛訴說著往年植樹的故事。
“咱們組負責半山腰的向陽坡！”組長一聲喊，九月跟著隊伍往山上走。初春的山路滿是碎石和枯草，每一步都得小心。她好幾次打滑，多虧身旁同學伸手攙扶。等終於到達植樹區域，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愣住了——本該綠意盎然的山坡，布滿被山火燒焦的樹樁，焦黑的土地上，幾株野草在風中瑟瑟發抖。
“去年冬天的山火……”園林站的王技術員歎了口氣，“這片得補種五百棵雲杉苗。”九月蹲下身，手指撫過焦黑的土地，觸感粗糙又滾燙。她突然意識到，此刻種下的每棵樹苗，都是對這片土地的救贖。
凍土像塊堅硬的鐵板橫亙在眼前，男生們抄起鐵鍬，咬緊牙關向下猛砸。金屬與凍土碰撞的"當當"聲在山坡回蕩，火星從鐵鍬刃迸濺而出，驚飛了不遠處覓食的山雀。九月蹲在旁邊，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著王技術員的指導：坑深五十厘米，直徑四十厘米，底部務必平整。朝陽爬上雲層時，她終於接過鐵鍬，準備迎接這場與土地的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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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鍬刃切入凍土的刹那，一股劇烈的震顫順著掌心炸開。九月咬住嘴唇，使出全身力氣撬動，凍土塊卻隻裂開一道細縫。汗珠順著鬢角滑進衣領，早春的寒意被蒸騰的熱氣驅散，她的手臂漸漸酸痛得失去知覺。"我來！"體育部長的手掌覆上她顫抖的手背，接過鐵鍬時，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砸進新翻的泥土，在褐色的地麵暈開深色的圓點。
山坡另一側，搬運樹苗的女生們正艱難前行。兩人一組抬著沉重的木箱，草繩編織的箱底沾滿泥漿。雲杉苗的嫩綠針葉在晨風中輕輕搖晃，根部裹著的濕潤草繩滲出泥土的氣息。她們踩著鬆軟的坡道，深一腳淺一腳地挪動，裙擺被露水浸濕，卻仍不忘互相提醒："小心石頭！慢點兒彆摔著！"
第一個樹坑終於成型時，九月和生活委員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解開樹苗根部的草繩。"輕點兒，彆傷了主根。"王技術員的叮囑在耳邊回響，她們像對待珍寶般托住樹苗，緩緩放進土坑。九月伸直手臂，眯起眼睛反複調整："再往右半厘米...好，穩住！"其他同學立刻圍攏過來，鐵鍬翻飛間，濕潤的泥土簌簌落下，每填十厘米就用腳踏實，確保樹苗穩穩紮根。
山風掠過新翻的土地，帶來泥土與草木混合的清香。看著第一棵雲杉在春日暖陽中舒展枝葉，九月忽然想起雷鋒日記裡"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中去"的誓言。此刻，這棵親手栽種的樹苗，不正是青春與奉獻最好的見證嗎？在鐵鍬與凍土的碰撞聲裡，在汗珠與泥土的交融中，新時代的雷鋒精神，正悄然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
臨時取水點蒸騰的水汽裹著山風撲麵而來，九月將帆布包往背上緊了緊，攥著塑料桶帶小跑下山。桶帶在肩膀上勒出深紅的印記，每一步都扯得生疼，可她的目光始終盯著山腳波光粼粼的蓄水池。蜿蜒的隊伍已經排了二十多米，不同單位的誌願者們手持各式水桶，交流聲混著水流聲在山穀回蕩。
"丫頭，定根水得澆透！"頭發花白的老誌願者側身讓出位置，他卷起的袖口沾滿泥土，褲腿還掛著草屑，顯然已往返多次。九月笑著點頭，看著老人布滿老繭的手穩穩扶住水桶，渾濁的眼睛裡閃著關切："山路滑，裝滿了走慢些。"
返程的山路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卻比來時更顯陡峭。九月雙手死死扣住桶沿，膝蓋微屈保持平衡，冰涼的桶身浸得掌心發麻。忽然一陣山風呼嘯而過，水桶在她懷中劇烈晃動，渾黃的泥水潑濺出來，打濕了褲腳。她踉蹌著扶住身旁的灌木，尖銳的刺條瞬間在掌心劃出一道血痕。
刺痛讓她眼眶發酸，可抬頭望見山坡上整齊排列的樹苗，嫩綠的枝葉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千萬雙揮舞的小手。那些被汗水浸透的襯衫、磨出血痕的掌心、往返跋涉的疲憊，在這一刻都化作欣慰的笑意。她深吸一口氣，重新握緊水桶，踩著鬆軟的泥土繼續前行。晨光穿透雲層，將水珠折射成細碎的光斑，在通往樹林的山路上，鋪就一條閃爍著希望的生命之路。
正午的陽光斜斜地穿過雲層，在山巒間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九月從帆布包裡掏出用保鮮膜裹著的麵包，表層早已涼透。當她咬下第一口時，酥脆的麥香混著山間清爽的風，竟吃出了彆樣的滋味。平日裡普通的麵包，此刻仿佛變成了世間最美味的珍饈。
不知是誰突然打開手機，輕快的流行樂瞬間漫過寂靜的山穀。文藝部的女生向來是麥霸，立刻跟著節奏哼唱起來。她清亮的嗓音如溪水般潺潺流淌，撞碎了山間的寧靜。漸漸地，獨唱變成了大合唱，有人扯著嗓子高歌，有人跑調跑到天際，還有人故意發出搞怪的破音，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卻意外地和諧。
歌聲掠過剛剛栽種的樹苗，嫩綠的枝葉隨著節奏輕輕搖晃，像是在為這場即興音樂會伴舞。驚起的白鴿撲棱棱飛向藍天，在雲影間劃出靈動的弧線，為這幅春日畫卷增添了一抹靈動的色彩。幾個調皮的男生還撿起石子，打著呼哨模仿樂器伴奏，現場氣氛愈發熱烈。
九月倚著被陽光曬得溫熱的岩石，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汗水早已被山風吹乾，酸痛的手臂也不再那麼明顯。遠處連綿的青山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綠意，新栽的樹苗整齊排列，仿佛是大地的守護者。手中的麵包似乎也變得更加香甜，每一口都飽含著勞動後的滿足。
午後的陽光如同融化的金箔，直直地砸在山脊線上。九月的後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棉質校服緊緊貼在皮膚上，蒸騰的熱氣裹著泥土味在脖頸間縈繞。她望著身旁同學被曬得通紅的臉龐，汗珠順著下頜線滴進新翻的泥土，遠處整齊排列的樹苗方陣正隨著山風泛起綠浪。咬了咬牙，她握緊發燙的鐵鍬柄，繼續向堅硬的土層發起衝鋒。
突然，一抹歪斜的嫩綠刺痛了她的眼睛。剛種下的雲杉樹苗像個打盹的孩子，歪著腦袋斜倚在土坑邊緣，根部的泥土裂開蛛網般的縫隙。"重栽！"九月的聲音在烈日下格外清晰。話音未落，正在給鄰樹澆水的組員們立刻圍攏過來，儘管意味著二十分鐘的勞作付諸東流，卻沒有一個人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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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鬆鬆土！扶好樹乾彆晃！"大家默契地分工協作。鐵鍬再次切入泥土時，九月特意將坑底鏟得更加平整。汗珠掉進新挖的樹坑，和濕潤的泥土融為一體。當筆直的樹苗再次挺立在山坡上，六個年輕人不約而同地直起腰，望著彼此沾滿泥漿的褲腿和曬傷的脖頸，忽然爆發出爽朗的笑聲。山風掠過發梢，卷走了疲憊，卻將倔強與自豪留在每個人眼底。
夕陽西下時，整片山坡已綴滿整齊的綠意。金色餘暉溫柔地拂過每一片嫩綠的針葉，為樹苗鍍上一層流動的柔光。九月站在最高處俯瞰，蜿蜒的樹苗宛如綠色的五線譜，在起伏的山巒間譜寫著青春的樂章。她攤開手掌，磨出的血泡隱隱作痛，指甲縫裡塞滿黝黑的泥土，可胸腔裡卻翻湧著從未有過的滿足——這漫山新綠，是他們用汗水澆灌出的生命詩行。
返程的大巴緩緩啟動時，車廂裡靜悄悄的。同學們大多歪著頭熟睡，沾著草屑的手套還緊緊攥在手中，仿佛守護著某種珍貴的勳章。九月卻毫無睡意，她貼著車窗，望著漸漸模糊的南山輪廓。那些並肩揮鍬的午後、被汗水浸透的衣衫、重栽樹苗時的堅持，還有山風裡此起彼伏的加油聲，此刻都化作記憶的琥珀，永遠封存在青春的寶匣裡。而這場與土地的對話、與綠意的約定，早已將雷鋒精神的種子，深深種進了每個年輕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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