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苒檸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霜刃，緩緩掃過眼前一張張或麻木、或躲閃、或帶著敵意的村民麵孔。
她胸腔裡翻湧著沉甸甸的失望，最終化作一聲帶著顫抖的質問，字字清晰，砸在寂靜的空氣裡：“各位村民，你們就這樣......慫恿自己的孩子去做那些事？”
她頓了頓，聲音拔高，帶著一種痛徹心扉的力量，“你們是想親手掐斷他們的前程嗎？是想讓他們一輩子......都困死在這座大山裡，像你們一樣，除了黃土和日頭，什麼都看不見嗎？”
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鼓槌，敲打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扉，在空曠的村口激起沉悶的回響。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大山怎麼了？我們大山有啥不好？”一個皮膚黝黑、臉上刻滿風霜溝壑的中年漢子梗著脖子反駁，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抵觸與不解，像是徐苒檸的話語褻瀆了他賴以生存的土地。
徐苒檸聞言，唇角扯出一抹極淡的笑意，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透著一股令人心頭發涼的嘲諷。
她抬起手，纖細的指尖遙遙指向不遠處陽光下熠熠生輝、線條流暢的跑車，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力：“真覺得好？那我問問你們，每次朱智明開著那豪車回來，你們心裡頭......是個什麼滋味？”
她的眼尾微挑，目光帶著審視，緩緩掠過每一張臉，“羨慕？嫉妒？還是......也想像他那樣，走出這大山，想活成個人樣？”
她加重了語氣，嘲諷詢問：“看見那輛車了嗎？你們看著它，心裡頭不覺得喜歡？你們知道它貴，但你們知道......它究竟有多貴嗎？”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搖了搖頭，顯然對這個問題感到困惑。
有人小聲嘀咕，有人下意識地搖頭。那昂貴的金屬造物對他們而言，隻是一個模糊的“值錢”概念，具體的價值如同隔著一層濃霧。
“俺知道！五萬多塊！”一個約莫七八歲、吸溜著鼻涕的小男孩突然從人縫裡鑽出來，掰著自己黑乎乎的手指頭，聲音清脆又肯定，“阿明哥親口告訴俺的！俺記得住！”
“就是！五萬塊，阿明在鎮上出息著呢，咋就拿不出了？有啥稀奇！”立刻有村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大聲附和，語氣裡充滿了不容置疑的篤定和與有榮焉的驕傲。
“嗬......”徐苒檸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聲像冰珠滾過石板，“所以說啊，你們最好騙了。”
她抱著手臂，姿態帶著一種慵懶又極具壓迫感的審視，“我今天就給你們揭個底——那車，最便宜的款式，也得這個數！”
她緩緩伸出一隻手掌，五指張開，然後一字一頓地吐出那個令人窒息的天文數字，“五、百、萬！”
她刻意拖長了尾音，目光銳利地捕捉著村民們臉上瞬間的凝固：“怎麼，現在還覺得便宜嗎？還覺得他朱智明......真買得起？”
“胡說八道！你個小丫頭片子，滿嘴跑火車！”短暫的死寂後，憤怒的質疑如潮水般湧來。
村民們本能地維護著他們心中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威，“村長和阿明對咱們多好！給村裡修路、送東西，咋會騙我們？肯定是你在這瞎掰扯，不安好心！”
“我騙你們？”徐苒檸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微微歪頭，眼神裡充滿了荒謬和悲憫，“好啊，那你們倒是說說，我費這麼大勁編瞎話騙你們，對我能有什麼好處？嗯？”
“好處......誰......誰知道你......”村民們愣了半晌，終於有一個村民不確定地出聲，聲音斷斷續續，顯得底氣不足，他的眼神中夾雜著些許猶豫與困惑，仿佛在努力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看來你們都不信，我這有手機......”徐苒檸從貼身的小包包裡掏出了手機，解開了鎖屏，目光掃過警惕的眾人，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無奈和嘲諷，她了然地挑了挑眉，隨即伸向為首的老人，“你們自己搜搜看吧，用這個軟件，去對準那車掃一下，就能自動識彆出裡麵的信息了。上麵的字你們要是不認識，數字總歸是認識的吧？”
老人將信將疑地看著徐苒檸片刻，眼神中充滿了懷疑與不安。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擺擺手，示意旁邊的一個村民上前接過徐苒檸的手機。
那村民上前接過了手機，在眾人複雜的目光注視下，快步走向那輛炫目的跑車。
他笨拙地舉起手機，對準車身。
隻聽“滴”的一聲輕響，手機屏幕瞬間刷新。
屏幕上清晰地顯示出車輛信息，他讀書少，認識的字不多。
但是這個數字......這麼多個0！
還真被她說對了，500多萬呢！
“老丁，你看看......”那村民很快又折返回來了，拿著手機給老人看。
老人顫巍巍地接過，渾濁的老眼費力地聚焦在刺眼的屏幕上。當那串令人眩暈的數字清晰地映入眼簾時，他隻覺得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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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感瞬間攫住了他，眼前陣陣發黑，枯瘦的手指幾乎拿不穩那輕薄的手機......
五百多萬！
真的是五百多萬！
被騙了！
真的被騙了！
“老爺爺，看清楚了嗎？”徐苒檸的聲音冷得像山澗的泉水，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她走上前，動作從容地從老人僵硬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機，隨即在圍攏的村民麵前緩緩踱步，將屏幕上那串觸目驚心的數字展示給每一個人看，“現在，你們還覺得朱村長和他兒子......值得你們這樣無條件的信任嗎？”
村民們不由自主地湊上前，伸長脖子，一張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震驚、茫然和難以置信。
每個人都認認真真地數著上麵的0，真的好多！
絕對不是5萬！
看著他們臉色的錯愕變化，她的動作依舊從容，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結果。
老人有些失望地合了合眼眸，多年的信任此刻開始有了裂縫。
他的眼神中透著深深的無奈與困惑，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長久以來依賴的支柱。
末了，才抬眸看向徐苒檸，乾裂的嘴唇翕動了幾下，聲音沙啞而蒼涼：“丫頭......你這......你這手機上的東西......保真的嗎？老頭子我......沒念過幾天書，你可不能......不能拿這新奇玩意兒糊弄我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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