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
吐蕃大軍列起軍陣,隨著牛角號響起,吐蕃中軍忽起轟鳴。
十架裹鐵衝車破沙而出,犛牛皮蒙製的撞角滴著黑油,被緩緩推至陣前。
吐蕃統帥尚綺心兒的黃金麵甲在衝車後閃爍,吐蕃語狂笑隨風傳來,"郭昕老兒,且看本帥新製的破城槌!"
木昭普啐出一口沙粒,眯眼望向城下:"這幫蕃奴倒是學精了,連攻城錘都備上了。"
十架裹鐵衝車碾過吐蕃士兵屍骸,犛牛皮蒙製的撞角滴著黑油,每架衝車後跟著約莫二十名蟻附兵——這些赤膊紋身的死士口銜彎刀,全力推著衝車前行,此正是多年以前曾攻破疏勒的破城軍隊。
嶽飛冷眼觀察,指尖撫過女牆箭痕時,突然看清了城牆裂縫裡的細節。
夯土層間填塞著碎陶與發辮,那是用陣亡者的遺物加固的城防。
箭垛後一名白發兵長壽眉垂至兩腮,他的皮甲內襯縫著"廣德二年兵曹造"的麻布標簽。
“將軍可允嶽某暫借角弓一用?”,嶽飛沉思片刻後問道。
老兵看向郭昕,見其微微頷首,朝著嶽飛遞過弓箭說道,“可”。
嶽飛接過老兵的角弓和箭囊,仔細分辨了一番後,三支火箭便搭上弓弦,卻遲遲不射。
郭昕眯眼望去,發現他竟在默數衝車輪轍轉動的周期。
不及細想,"八牛弩準備!"郭昕暴喝著,卻聽破空聲響起。
嶽飛三支火箭已陡然射出,卻並非朝向衝車滴油的撞角,而是鑽入輪軸榫卯。
浸透黑油的麻繩遇火即燃,首架衝車轟然解體時,飛濺的零件竟將後續三架車輪釘入流沙。
嶽飛彎弓搭箭繼續如法炮製。
郭昕觀之,臉上異彩連連,高喊“放”,剩餘衝車也儘數散架。
尚綺心兒暴怒道:“攻城,攻城”!
隻見城牆上一眾花甲老卒默默的用布條將皸裂的手掌與兵器綁死,女牆內的守城物資卻未動用分毫。
嶽飛俯身抓起一把黃沙揚向半空。沙粒在狂風中劃出數道斜線,他眸中精光乍現:"郭將軍,煩請調兩什弓手至西南角樓——半刻後,彼處當有雲梯架設。"
郭昕眉頭微蹙,尚未應答,卻見吐蕃前陣突然分出三股輕騎,馬鞍兩側各懸著捆紮好的牛皮索。
"他們要搭飛梯!"木昭普的驚呼與嶽飛的判斷同時炸響在城頭。
"八牛弩準備——"嶽飛奪過發令兵令旗的刹那,郭昕按住了他的腕甲。四目相對間,嶽飛的虎口微微發力,令旗紋絲未動,"將軍可信某?"
夯土牆傳來細微震顫,郭昕鬆手的瞬間,三架八牛弩的絞盤已咬緊嶽飛的號令。
當第一架雲梯借著騎兵衝勢騰空而起時,淬滿金汁的鐵矢正釘入牛皮索的編織節點。
"斷!"
牛皮索應聲崩裂,雲梯化作漫天碎木。吐蕃輕騎收勢不及,連人帶馬撞進自家盾陣,揚起一片血霧。
吐蕃士兵大驚,然吐蕃大軍身後督戰隊開始左右呼和,大軍蟻附攻城。
木昭普撫掌大笑:"嶽將軍這眼力,倒像是把《太白陰經》就著羊肉泡饃吃進肚裡了!"
待吐蕃攻勢暫歇,重整陣型之際,郭昕將橫刀立在牆頭,"嶽壯士究竟師承哪位大家?這以沙觀風之術,便是李衛公再世也不過如此。"
嶽飛解下兜鍪,任由沙粒從鬢角簌簌而落,"幼時聽老兵講過。
安西軍善用大漠為兵,今日所見..."他忽然抬手指向正在修補城牆的白發兵,"這些老卒夯土時,特意摻了碎陶與鹽鹵。"
木昭普懷中《孝經》啪嗒落地——這正是安西軍秘傳的"堿土固城法",便是朝中兵部郎官也未必知曉。
木昭普忙撿起書本,摩挲著重新揣入懷中,隨即準備迎接吐蕃新一輪攻勢...
日頭西斜,吐蕃大軍緩緩退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