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黃河決口故道的秋霧濃如化不開的墨汁,裹挾著濕土與艾草的氣息,將濉水沿岸的蘆葦蕩浸成一片朦朧。
卯時三刻的梆子聲剛過,北岸突然響起一陣低沉的馬蹄聲,如悶雷滾過腳下的黃土——拓跋燾的三萬鐵騎正借著霧色潛行,黑色的戰旗在霧中若隱若現,旗麵繡著的狼頭圖騰被晨露浸得發亮。
“陸真!”拓跋燾勒住座下戰馬輕撫馬鬃,明黃色龍袍的下擺掃過馬腹的鱗甲,甲片上鑲嵌的寶石在霧中閃爍。
北魏太武帝對這個早已等候在此的開路先鋒說道,“你率五千前鋒直撲下遊敵台,務必牽製住南朝的弓弩手!記住,隻許佯攻,不許戀戰,給中軍爭取半個時辰!”
前鋒將領陸真抱拳應諾,他的甲胄上還留著去年瓜步山之戰的箭痕,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眉骨延伸到下頜,那是與檀道濟舊部廝殺時留下的“勳章”。
“陛下放心!末將這就去敲碎那些南朝崽子的骨頭!”
陸真調轉馬頭,鐵靴狠狠踹向馬腹,五千騎兵如黑色洪流般衝向下遊,馬蹄踏碎薄冰的脆響在河麵回蕩。
北魏先鋒軍的目標是濉水下遊的“空心敵台”,那是辛棄疾督建的三座先鋒台之一,台頂的望樓隱約可見。
陸真抽出腰間環首刀,刀身映出身後士兵的臉——這些鮮卑勇士個個赤裸左臂,臂上刺著狼頭紋身,口中呼喝著古老的戰歌,聲音穿透霧靄,驚得蘆葦叢中群鳥紛飛。
“放箭!”敵台上傳來南朝守將的吼聲,緊接著箭雨如蝗般落下。
陸真揮刀撥打,箭簇撞在刀背上迸出火星,他忽然狂笑:“就這點力道?還敢擋我大魏鐵騎!”
隻見他摘下背上的角弓,一箭射穿敵台的箭窗,緊接著高喊,“盾手在前,長槊跟上,給我拆了這破台!”
鮮卑士兵舉起包鐵盾牌組成盾陣,頂著箭雨向前推進,長槊手則從盾陣縫隙中挺槊直刺,與台壁上探出的宋軍長矛碰撞,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
陸真瞥見台頂的宋軍正在調整投石機,他突然從馬鞍旁抄起一枚引火罐——這是去年他從西域商人手中斥巨資購得的稀罕物,他點燃引信,奮力擲向敵台:“讓南朝崽子嘗嘗烈火焚身的滋味!”
引火罐在台頂炸開,火焰瞬間竄起三丈高,宋軍的投石機被炸毀半邊。
陸真趁機下令衝鋒,鮮卑騎兵踩著同伴的屍體爬上台壁,與宋軍展開肉搏。
他看見一名宋兵抱著鮮卑士兵從台頂墜落,兩人在半空中還互相撕咬,最終“噗”地砸入地麵,濺起的血珠在霧中凝成紅冰晶。
敵台內宋軍急調收縮進來防禦的屯田兵禦敵。
“陛下,陸真得手了!”副將斛律倍侯利的吼聲讓拓跋燾從沉思中驚醒。
拓跋燾望著下遊敵台的火光,嘴角勾起冷笑——辛棄疾果然將主力調去支援下遊,正中他聲東擊西之計。
“傳我將令,中軍、後軍全速前進,目標穀中宋帝儀仗,俘虜劉義隆者,賞萬金,封萬戶侯!”帝王的聲音恰似他此刻的野心——自瓜步山飲馬長江後,他已不將南朝放在眼裡。
剩餘的兩萬五千鐵騎如黑色潮水般湧入狹穀,兩側山壁的霧氣被馬蹄掀起的氣流卷散,露出陡峭的崖壁。
拓跋燾的胯下戰馬踏過一枚漢代五銖錢,鏽跡斑斑的錢文恰如眼前這盤棋——前朝遺澤與今時危局在此刻重疊。
北魏帝王看著眼前景象,忽然想起《史記?河渠書》中“甚哉,水之為利害也”的感歎,這濉水曾見證楚漢相爭,如今又要染上新的血色。
黃河故道的秋霧裹著血腥氣,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翻湧。
拓跋燾身後鐵騎如黑色潮水,踏碎濉水渡口,馬蹄聲震得河床下的漢代陶片簌簌作響。
前鋒騎兵的狼頭旗劃破霧靄,旗角繡著的“萬勝”二字,在慘淡的晨曦下泛著嗜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