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安都突然策馬出列,頭盔上的紅纓在風中狂舞。他扯開衣襟,露出後背縱橫交錯的鞭痕。
“拓跋燾!你還記得彭城屠城時,把孩童挑在槊尖取樂嗎?我族三百口,隻剩我一人!”
他從箭囊抽出一支雕翎,箭頭直指渡船,“這箭上淬的不是毒藥,是你北魏冤魂的怨氣!”
渡船的纜繩突然斷裂,在風中甩出劈啪脆響。
拓跋燾踉蹌著扶住桅杆,看見南岸的飛虎軍陣列如鐵壁,每個士兵的甲胄上都彆著一束乾艾草——那是江淮百姓昨夜送來的,說能“驅胡邪”。
“某再問你最後一次。”辛棄疾重新上馬,斬馬刀斜指河麵,“降,還是戰?”
拓跋燾的目光掃過北岸荒原。
那裡的凍土下,埋著他祖父拓跋珪征服柔然時的白骨;那裡的長風裡,還飄著他父親拓跋嗣滅赫連夏的戰歌。
“朕的字典裡,從來沒有‘降’字。”他突然將寶刀高舉,“三年!某必親率三十萬鐵騎,踏平建康!”
“好。”辛棄疾的刀也隨之揚起,刀身映出初升的朝陽,“某下次見麵,定要在平城的城樓上,為陛下備著兩樣東西,一把斬馬新刀斬首,一壇紹興老酒送行。”
說完,他調轉馬頭,對著飛虎軍高聲下令,“收隊!”
“收隊——!”吼聲如雷,震得浪濤翻湧。
士兵們轉身時,甲片摩擦的聲響與黃河濤聲彙成雄渾的戰歌。
有個年輕士兵的護心鏡上,用紅漆畫著個歪歪扭扭的“宋”字,那是由他妹妹費儘一日夜在燈下描製而成。
渡船漸漸駛入河中央的迷霧。
拓跋燾死死盯著南岸那麵“飛虎”大旗,忽然發現旗角繡著的飛虎,翅膀竟是用無數細小的箭杆編織而成——那是去年滑台之戰中,南朝士兵的斷箭。
“將軍!”薛安都忽然指向河麵,“他們的船底在漏水!”
辛棄疾回頭時,正看見渡船尾部的冰洞在浪濤中不斷擴大,北魏士兵慌亂地用衣物堵塞,卻擋不住河水洶湧灌入。
他忽然勒住馬,望著那艘掙紮的渡船和其他的船隻,想起《孫子》“窮寇勿追”的古訓,最終隻是輕輕一揚鞭。
戰馬踏著細沙向南走去,蹄鐵敲擊沃土的聲音,像在為逝去的亡魂敲著安魂鼓。
辛棄疾的目光掠過北岸的烽燧,那些曾經讓南朝膽寒的堡壘,此刻在晨光中竟顯得有些蕭瑟。
“將軍,”薛安都策馬跟上,聲音裡帶著困惑,“為何放他們走?”
辛棄疾沒有回頭,隻是望著遠方芍陂的方向。
那裡的稻田正在收獲,新播的粟種在濕土裡醞釀著生機。“因為真正的戰場,不在黃河渡口,彼之援軍已至,不可急於一時為敵所趁。”
他忽然輕笑,指腹摩挲著刀鞘上的新刻的紋路——那是他昨夜補刻的“待來年”三字。
“而真正的戰場,在春耕的田壟裡,在冶山的熔爐裡,在每個南朝百姓的心裡。。。”
風漸漸停了,黃河的浪濤也溫柔了些。
南岸的硝煙中,有百姓扛著擔架走來,擔架上躺著受傷的飛虎軍士兵,蓋著的棉被上還留著昨夜縫補的針腳。
辛棄疾勒住馬,看著那些蹣跚的身影。真正的勝利,從來不是斬將奪旗,而是讓這片土地上的人,敢在四季隨時播種下希望,從而獲得豐收。
他抬手按住心口的“漢”字傷疤,那裡的溫度似乎透過鐵甲,傳到了握著刀柄的手上。
北岸的渡船已消失在迷霧中,但辛棄疾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們還會再見麵。
隻是那時,他要讓拓跋燾看看,什麼是真正的“畏天知命,天命所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