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二十九年孟夏,盱眙城外的校場被夏初升騰的暑氣蒸得發燙。
三千飛虎軍列成的方陣如一塊墨色磐石,甲葉反射的日光刺得人睜不開眼——那是冶山工坊用灌鋼法新鑄的魚鱗甲,甲片邊緣還泛著青藍色的冷光。
辛棄疾踏著晨露走上點將台,腰間斬馬刀的吞口映出他眸中的精光。
案上攤著的《飛虎軍編製冊》墨跡未乾,每一頁都按指印密密麻麻蓋滿了朱砂——那是將士們立的生死狀。
“薛安都!”
“末將在!”黑臉將軍跨步出列,鐵甲上的箭痕是濉口之戰留下的勳章。
他身後的親衛營扛著新製的飛虎旗,旗麵的飛虎利爪正按在“精忠報國”四個金字上。
“你的突擊營,甲胄是否配齊?”
辛棄疾的目光掃過隊列左側,那裡的士兵每人背負兩柄短斧,腰間還彆著冶山特鑄的三棱錐——這是薛安都琢磨出的“破甲雙絕”,近戰時先擲斧破盾,再錐刺咽喉。
“回將軍,昨日剛從冶山領了最後五十副鐵甲!”
薛安都拍著身旁少年兵的肩甲。
那少年去年還是芍陂的放牛娃,此刻因前些時日訓練優秀而當上了伍長,雖然那握著環首刀的手掌尚顯稚嫩,但他的腰杆卻挺得筆直。
“沈攸之!”
“在!”虎頭虎腦的青年將領出列時,甲葉碰撞聲驚飛了台角的麻雀。
他的攻堅隊全員配備重劍,劍脊上的血槽是按他的要求特意加深的。
“前日演練‘鑿穿陣’,末將隊可在三刻鐘內突破五重木盾!”他說著揚了揚下巴,脖頸上還留著練陣時被木盾撞出的淤青。
辛棄疾微微頷首,目光轉向隊列右翼。
宗愨的弓弩營正舉著新造的“神臂弓”演示齊射,三百支鐵箭穿透百步外的皮甲靶,箭尾的白羽在風中連成一片雲彩。
“射程夠了,但準頭還需練。”他揚聲道,“記住,對付北魏鐵騎,一箭封喉比一箭傷人更管用。”
隊列後方,劉勔正指揮親兵調整“卻月陣”的沙盤。
這位白麵書生出身的參軍,將傳統陣法改良成更靈活的“飛虎變”——外圍用糧車構建弧形防禦,內側藏著三排弩手,最核心的騎兵隊可隨時從缺口衝出。
“將軍,按此陣推演,可擋五倍於己的騎兵。”他推了推滑落的襆頭,指尖沾著的沙盤泥土蹭到了案上的《孫子兵法》。
午時三刻的梆子剛響,斥候營的快馬就撞進校場。
騎手翻身滾落時,喉間還卡著血沫:“拓跋翰率雲中魏騎。。。魏騎五千,南下劫掠,正往濉口渡口去!”他胸口插著的箭杆上,赫然刻著鮮卑文“拓跋”。
薛安都猛地拔刀,環首刀劈在案角:“來得好!讓這幫胡崽子嘗嘗飛虎軍的厲害!”沈攸之的攻堅隊已開始檢查重劍,劍刃摩擦聲像一陣急雨。
辛棄疾卻按住刀柄,目光落在沙盤的濉口位置。
那裡是淮河支流與古河道的交彙處,蘆葦蕩深可沒人,正是設伏的絕佳地點。
“劉勔,”他突然開口,“按‘飛虎變’布陣,糧車藏蘆葦叢,弩手占兩側高坡,薛安都帶突擊營繞後,斷他們退路。”
他頓了頓,指尖點向沈攸之:“你的攻堅隊隨我正麵接敵”。
辛棄疾斬馬刀出鞘,刀光劈開熱浪。
濉口的蘆葦在暮色中搖成金浪。
飛虎軍的糧車剛藏好,北魏的雲中鐵騎就踏著夕陽殺到,鐵甲騎兵掀起的沙塵與河霧纏在一起,恍若一條黃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