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錦緞擲向輿圖,“傳朕旨意,全軍向盱眙集結,先把那些空糧車燒了祭旗!”
同一時刻,建康含章殿的銅鶴香爐裡,龍涎香正嫋嫋升起。
宋文帝劉義隆攥著辛棄疾的急報,絹帛上“北魏二十萬鐵騎壓境”的字跡被指腹磨得發亮,顯然這段文字讓文帝那段死去的記憶又開始攻擊他脆弱的心靈了。
殿內文武百官的竊竊私語像潮水般湧來,吏部尚書江湛的朝服下擺掃過案上的《淮泗防務圖》,圖上的紅點已從濉口蔓延到盱眙。
“陛下!請陛下依辛棄疾所奏堅壁清野固守城池之計,讓臣率大軍馳援前線諸城!”沈慶之的鐵刃甲擦過蟠龍柱,發出刺耳的聲響。
這位鬢發霜白的老將捧著虎符,甲葉間露出的箭疤在燭火下明暗交錯,“臣與沈璞、垣護之等將共事多年,具是能攻善守之輩,且熟知北魏攻城戰法,臣願率五萬精兵北上馳援增兵前線各城,定能守住淮泗!”
禦史中丞袁淑突然出列,紫袍上的金線雲紋在晨光中閃爍:“沈將軍勇則勇矣,可北魏勢大,需多路馳援。微臣自薦率一路援軍,其餘兩路則是沈將軍、臧質將軍,分兵三路馳援:沈將軍守盱眙,垣護之守壽縣,再令蕭道成率水師沿淮水布防,形成犄角之勢。”
袁淑頓了頓,目光掃過階下群臣,“當年檀道濟孤軍深入致敗,今日萬不可重蹈覆轍。”
文帝望著殿外飄落的梧桐葉,忽然想起十日前辛棄疾派快馬送來的《九議》續篇,其中“守淮如守家,需聚兵扼要”的字句此刻格外清晰。
“袁愛卿,且隨朕坐鎮中樞,著張興世將軍做一路馳援,其他就依袁愛卿所言。”
他將急報遞給內侍,“傳朕旨意,著沈慶之、張興世、臧質分三路馳援前線各城;袁淑掌糧草轉運,務必保障前線供給;江湛擬討虜詔,曉諭天下,共禦外敵。”
退朝時,沈慶之捧著虎符走出含章殿,撞見袁淑正站在階下等候。
“袁中丞今日所言,倒是與辛將軍的謀劃不謀而合。”
老將的鐵靴碾過地磚上的燭淚,“看來你那趟冶山之行沒有白走呀。”
袁淑撫著麈尾,臉上露出愧色:“往日是我短視。辛將軍在榷場立的‘公平秤’,秤星裡藏的都是治軍之道。”
他從袖中取出一卷賬冊,“這是冶山鐵坊的出鐵量,每月能鑄神臂弓千張,足夠裝備援軍。”
沈慶之接過賬冊,指尖劃過“斬馬刀三千柄”的字樣,忽然笑了:“有這些家夥事,何愁魏騎不破?”
他拍了拍袁淑的肩,鐵甲碰撞聲驚飛了簷下的麻雀,“等退了敵,我請你喝盱眙的米酒。”
淮水的濤聲在暮色中翻湧,辛棄疾站在盱眙城頭,望著遠處遷徙的百姓隊伍。
一輛牛車上,那老農正小心翼翼地護著那袋留種的稻米,布袋上的補丁在風中飄動。
他想起沈慶之的援軍不日便到,腰間的斬馬刀仿佛也感受到了遠方的呼應。
“將軍,北魏斥候退了。”薛安都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手中舉著從敵營截獲的令旗,“他們往盱眙沼澤方向去了,看來真信了咱們的假陣。”
辛棄疾望著北方的天際,雲層正被落日染成血色。
“好戲才剛開始。”
他轉身走下城樓,甲葉上的露水順著鶻尾紋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細小的水痕。
“告訴弟兄們,磨亮兵器,咱們要讓拓跋燾知道,空糧車裡藏的不是詭計,而是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