盱眙城的百姓自發的歡慶,府衙內也已在一片空地處擺開慶功宴。
沈慶之用寶劍在青磚上敲出沉穩的節奏,老將軍望著滿堂將士,忽然將杯中米酒一飲而儘,酒液順著銀須滴落,在錦袍上洇出深色的斑痕。
“諸位可知,檀道濟將軍臨終前曾歎‘自毀長城’?”沈慶之的聲音在燭火中震顫。
“今日我要說,辛棄疾和他的飛虎軍,就是我大宋的新長城!”
滿堂轟然叫好,薛安都的粗嗓門尤為響亮。
他按著沈攸之的肩甲將少年兵往前推,鐵甲碰撞聲驚得燭火搖晃:“這小子在冀州斬了魏狗的偏將,重劍上的血都快清理不出來了!”
沈攸之的臉頰漲得通紅,左臂的繃帶還未去除。
他望著案上的烤羊腿,突然想起巨裡山坳裡那個抱著錦帕哭泣的老嫗,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
辛棄疾起身舉起陶碗,目光掃過席間的空位——那是為二百七十四名陣亡將士留出的位置,案上擺著他們的兵器:斷斧、殘弓、卷刃的三棱錐,每一件都纏著黑布。
“這碗酒,敬弟兄們。”
他將酒液潑在地上,陶碗在青磚上磕出清脆的碎裂聲。
“在冀州糧倉,他們用身體堵住魏狗的武器;在巨裡斷崖,他們抱著敵兵滾下峭壁——記住他們的名字,就是記住咱們飛虎軍的榮譽。”
親運糧草的袁淑此刻一起撫掌,紫袍上的金線雲紋在日光中流轉。
他從袖中取出一卷絹帛,上麵用朱砂寫著陣亡將士的籍貫:“陛下已下旨,每家賜良田十畝,孤兒送入太學。臣已讓人把名字刻在盱眙城頭,讓後世子孫都知他們的功績。”
酒過三巡,沈慶之忽然拉過辛棄疾的手腕。
老將軍的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老繭,那裡還留著斬馬刀磨出的硬皮:“幼安可知,據細作來報,拓跋燾逃回平城後,拓跋晃已以‘喪師辱國’之罪收了他父親的兵符?”
辛棄疾的酒杯頓在案上。
“宗愛呢?”他有些好奇的問道,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案角的木紋。
“那個喜歡搞事的中常侍?”袁淑的笑聲帶著冷意。
“此刻恐怕正忙著給太子到處搜羅蜀錦呢。聽說宗愛知道拓跋晃與其父拓跋燾清儉率素不好珍麗的性格有些不同,為了緩和之前與太子的矛盾,在拚命討好拓跋晃那,據細作回報,找到的都是榷場裡流過去的珍品。”
席間的喧鬨漸漸平息,宗愨突然放下筷子,望著窗外的月色,突然低聲問:“元帥,我們還會再去冀州嗎?”他的弓弩就靠在案邊,箭筒上還沾著代郡的泥土。
辛棄疾望向北方的夜空,那裡的星辰與平城方向連成一線。
他忽然想起劉勔送來的軍報,細作傳來消息,拓跋燾被軟禁後,每日對著南方的方向嘶吼,鐵鏈磨得宮磚都出了深痕。
“會去的。”辛棄疾的指尖在案上劃出冀州的輪廓,“但不是現在。”
他夾起一塊羊肉放進宗愨碗裡,“先把盱眙的城牆築得再高些——等春來芍陂的新稻發芽,咱們再論北伐。”
火把一陣搖曳,似乎清風也在回應。
薛安都猛地按住腰間的短斧,卻見一名親兵捧著染血的絹帛闖入,甲胄上還沾著淮水的泥漿:“元帥,壽縣急報!”
絹帛在燭光中展開,沈慶之的目光剛掃過“北魏殘兵襲擾邊境”幾字,臉色便驟然沉了下去。
辛棄疾接過絹帛的刹那,指腹觸到熟悉的狼頭紋——那是拓跋仁黑槊營的印記,墨跡還帶著未乾的腥氣。
絹帛上的字跡歪斜如掙命,顯然是在倉促間寫就。
辛棄疾的指尖撫過“黑槊營殘部劫掠壽縣城郊”的字樣,忽然想起巨裡山坳裡那具少年魏兵的屍體,脖頸上掛著的平安符還繡著稚嫩的狼頭。
“這夥敗兵還敢跳梁?”薛安都的短斧重重砸在案上,震得陶碗裡的酒液潑濺。
“末將願帶飛虎營馳援,定將拓跋仁那廝碎屍萬段!”
沈慶之卻按住他的肩甲,老將軍的聲音舒緩而有力:“急不得。”
他轉向辛棄疾,寶劍在青磚上劃出淺痕,“壽縣有垣護之鎮守,拓跋仁不過是困獸猶鬥。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