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陽泉十裡的密林裡,晨露在北魏甲胄上凝結成珠。
辛棄疾正幫沈攸之係緊狼頭護膊,青年將軍的喉結滾動著:“將軍,真要白天進城?”
他的甲胄原屬於北魏的隊正,護心鏡上還刻著“拓跋”二字。
“尋常偷城晝伏夜出是常理,但是此刻守城人不知咱們已到跟前,這次反常方能出奇。”
辛棄疾將一塊鮮卑語的令牌塞進他手中,令牌上的“急報”二字被摩挲得發亮,“記住,配合好薛將軍,見了守將就罵‘耽誤了軍國大事,砍你的狗頭’。”
宗愨的弓弩營已在東、西、北三麵山坳埋伏妥當,士兵們將弩箭浸在毒草汁裡,箭尾的白羽沾著晨霧。“元帥,按圍三闕一的法子,留了西南角的缺口。”
宗愨回來複命,胡須上還掛著半截蛛網,眼神卻亮得驚人,“元帥放心,除了故意放跑幾個無戰馬的潰兵,其他的保證一個活口也跑不了。”
陽泉城西的晨霧還沒散,守城的魏兵打著哈欠靠在門柱上,甲胄歪在一邊,手裡的長矛都快拄到地上了。
一個滿臉褶子的老兵正眯著眼數城牆上的磚縫,另一個年輕些的則在偷偷啃著昨晚從村裡搶來的麥餅,餅渣掉了一地。
“我說,隊正啥時候來換崗?”年輕兵含糊道,嘴裡的麥餅還沒咽下去,“這破地方,連個娘們都沒有,就隻能喝酒。”
老兵啐了口唾沫:“急啥?等會兒換了崗,去城東張屠戶那打兩斤酒,再切斤肉,不比在這喝風強?”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馬蹄聲。
兩人頓時精神一振,直了直腰,卻見來的是一隊北魏騎兵,為首者穿著鎏金狼頭甲,滿臉不耐煩,離著老遠就罵罵咧咧,用的是地道的鮮卑語:“瞎了眼的東西!還不快開城門!”
年輕兵卒剛要問口令,被老兵一把拉住。
老兵諂媚地笑著:“隊正大人辛苦!這就開,這就開!”他一邊招呼人搬開拒馬,一邊對年輕兵使眼色——這號爺惹不起,管他什麼口令的。
薛安都騎著馬,故意在城門洞前勒住韁繩,馬蹄濺起的泥水濺了老兵一身。
他摘下羊皮臉罩,露出黧黑的臉膛,用鮮卑語吼道:“磨蹭什麼?耽誤了軍情,砍了你的腦袋!”
老兵連連作揖:“不敢不敢,隊正大人裡麵請。”他偷偷打量這隊騎兵,見他們個個麵色不善,甲胄上還沾著泥,隻當是剛從前線回來的,絲毫沒起疑心。
薛安都率隊進城,剛走沒兩步,忽然勒住馬。他指著城樓上的旗幟:“那旗怎麼歪了?你們是死人嗎?”
守城兵卒慌忙去扶旗幟,就在這刹那,薛安都突然拔刀,一刀劈斷了旁邊的鼓繩。
鼓聲戛然而止的瞬間,十五名“北魏兵”同時動手,環首刀劈向毫無防備的魏兵。
“動手!”薛安都的吼聲剛落,身旁新兵已被一刀封喉,老兵嚇得癱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被沈攸之從後麵補上一刀。
城門口的廝殺聲驚動了城內,幾個巡邏的魏兵提著褲子從營房跑出來,看見是“自己人”在動手,還愣了一下:“你們乾什麼?”
回答他們的是薛安都的環首刀:“乾你們娘!”他一刀劈開一個魏兵的胸膛,鎏金狼頭甲在晨光中閃著冷光,活脫脫一個殺紅了眼的鮮卑悍將。
與此同時,城外的辛棄疾見信號升起,立刻帶人撲向東西北三門。
宗愨則是早已按辛棄疾密令,在三門之外的要道都埋伏了弓弩手,專防潰兵騎馬向北逃竄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