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的秋夜總裹著漠北吹來的涼意,連簷角銅鈴都似被凍住,唯有更夫的梆子聲在街巷間踉蹌,敲碎這暴風雨前的死寂。
長孫觀蜷縮在一處黑暗的陰影裡,夜行衣的粗麻布蹭過牆根的青苔,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環首刀——那是太武帝拓跋燾很久以前親賜的舊刃,刀鞘上的金鷹紋早已被歲月磨得模糊,卻仍能映出他眼底的血絲。
“三更天過了兩刻,為何還沒信號?”宗愛的聲音從斜後方傳來,尖細得像被砂紙磨過的蘆管。
這位中常侍裹著件蜀錦內襯的夜行衣,與周圍兵卒的粗布襖格格不入,寬袖裡藏著的袖箭筒硌得他胳膊發疼,“莫不是被那辛棄疾識破了?”
長孫觀沒有回頭,目光死死盯著皇宮方向的黑影——那裡藏著他們最後的希望:三百名被說服的羽林衛,正等著舉火為號,衝入禁宮控製辛棄疾。
他摸出懷中的青銅符節,上麵刻著“代王舊物”四字,是當年道武帝拓跋珪傳下的信物,此刻冰涼的觸感順著指縫滲入骨髓,勾起他深埋的記憶。
始光四年,他隨太武帝破赫連夏於統萬城,那時的北魏鐵騎踏過黃河,連太陽都似被染成血色,哪像如今這般,要靠宵小之輩的陰謀苟延殘喘?
“再等等。”長孫觀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或許是羽林衛那邊出了耽擱——他們多是拓跋晃舊部,久未征戰,難免慌亂。”
話雖如此,他卻下意識地攥緊了符節,手指不由自主的抖動。
不遠處的巷口,幾個潛伏的兵卒正悄悄調整弓弦,之前用的箭簇上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狼毒已消失不見,飛虎軍弩箭全換成了普通箭簇。
宗愛焦躁地踱步,蜀錦衣料與粗布夜行衣摩擦的窸窣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他想起這幾次與長孫觀密謀時,老臣拍著胸脯保證“平城守軍多是我大魏舊部,見旗必反”,可此刻連信號都遲遲不到,他袖中的手已按在了袖箭的機括上——若是事敗,他得先找個墊背的,就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要挨這一下了。
“大人快看!”一個兵卒突然低呼,指向皇宮方向。
眾人望去,隻見漆黑的夜空裡,突然竄起三簇青綠色的火焰,卻不是約定好的“三星連珠”信號,反而像極了飛虎軍常用的硫磺火折子。
長孫觀的心猛地沉下去,剛要喊“不好”,就聽見四周傳來整齊的甲葉碰撞聲。
街對麵的屋頂突然站滿黑影,亮銀甲胄在月光下更顯華麗,為首者的斬馬刀斜指地麵,刀背“濟南”二字赫然入目——正是辛棄疾!
“殺!”辛棄疾的吼聲穿透夜空,飛虎軍如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出,手中的斬馬刀、神臂弓組成密不透風的陣型,恰如《吳子?應變》中“為此之術,若我眾彼寡,各分而乘之,彼眾我寡,以方從之。從之無息,雖眾可服”的古法,卻比典籍記載的更顯淩厲。
宗愛嚇得魂飛魄散,抬手就想放袖箭偷襲,卻被斜刺裡衝來的薛安都一腳踹中手腕。
黑臉將軍的環首刀架在他脖子上,刀身還沾著剛才斬殺兵卒的血,熱得燙人:“閹賊!之前你密謀誣陷崔浩等北魏大臣之時,怎沒想過今日?”
長孫觀拔出環首刀,刀刃劈開迎麵而來的箭雨,對著身後的兵卒嘶吼:“隨我殺出去!昔年慕容垂病重之時仍破參合陂,靠的就是死戰!今日我等何懼南蠻!”
他揮刀衝向最近的飛虎軍,卻見對方突然變陣,左翼弩手齊射,右翼刀盾手推進,把他們死死困在巷中。
一個年輕兵卒剛舉起長矛,就被宗愨的神臂箭射穿咽喉。
青年將領站在屋頂,弓弦震顫聲裡帶著冷意:“長孫太尉,你忘了《尉繚子》有雲‘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你等為複國,竟要燒我大同糧庫,讓百姓挨餓,這也配叫‘為大魏’?”
長孫觀的刀劈在一名飛虎軍的盾牌上,震得虎口發麻。
他看見周圍的兵卒一個個倒下,有的甚至扔下武器跪地求饒,嘴裡喊著“我降!我降!”——這些人多是被他說服的漢人,本就對為北魏賣命意誌不堅。
他突然想起太武帝當年的訓誡:“漢人可驅不可迫,迫則反矣”,如今竟一語成讖。
“擒賊先擒王!”長孫觀突然轉向辛棄疾,環首刀直取對方心口。
他知道自己必死,卻想拉著這南朝將領一同赴死,也好在地下見太武帝時,能有個交代。
辛棄疾早有防備,斬馬刀橫擋,兩刀相交的刹那,火星四濺。
他借力翻身,一腳踹中長孫觀的膝蓋,老臣踉蹌著跪倒在地,刀也脫手飛出。
飛虎軍士兵立刻上前,用鐵鏈繞著他鎖了幾圈,鐵鐐拖地的聲響,像在為北魏的覆滅敲喪鐘。
宗愛見勢不妙,想鑽進旁邊的民宅逃跑,卻被沈攸之的重劍擋住去路。
青年將領的劍脊上還沾著血,眼神卻亮得驚人:“中常侍,你不是喜歡構陷忠良嗎?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在大同的鐵牢裡,還能不能搬弄是非!”
巷中的戰鬥漸漸平息,被俘的北魏舊臣和兵卒被捆成一串,像待宰的羔羊。
長孫觀被押著起身,看見拓跋晃蜷縮在角落,昔日的太子冠歪在一邊,臉上滿是淚痕——這位曾想奪回權力的宗室,此刻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長孫觀突然大笑,笑聲震得巷頂的瓦片簌簌落下:“辛棄疾!你以為擒了我們,就能平定北方?我大魏還有雲中鐵騎,還有陛下的主力尚在,總有一日會卷土重來!”
辛棄疾走到他麵前,斬馬刀上的血珠滴在地上,瞬間被塵土吸乾。
他看著老臣鬢角的白發,忽然想起《史記?伯夷列傳》裡“不食周粟”的典故,卻隻是淡淡道:“太尉可知,去年我在芍陂,見百姓用魏騎甲胄熔鑄犁頭,刻上‘大宋’二字?民心所向,非你等陰謀所能逆轉。昔年商紂失民心,武王伐紂;今日北魏失民心,我大宋興師,皆是天道。”
長孫觀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望著夜空裡殘留的青煙,忽然老淚縱橫。懷中的青銅符節掉在地上,滾到辛棄疾腳邊,上麵“代王舊物”四字,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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